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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然而宿清焉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语气温柔地与扶薇说话:“累了就早些睡。过两日我给你做秋千。”

    “就不能明日便做吗?”扶薇软声嘟囔着,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宿清焉将她脸上一缕青丝轻轻拂开,也不知她睡没睡,还是解释:“若明日没雨,我要进山里一趟。”

    扶薇唔哼一声,也不知是呓语,还是听见了他的话做回应。

    扶薇逐渐睡沉,宿清焉躺在她身边,却无睡意。心里像有一头猛兽随时都要挣脱牢笼,随心所欲地对扶薇做进欢事。

    可是这样的欲过分了些。

    宿清焉皱起眉,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用睡眠安抚心中的猛兽。

    夜深人静,胡遮从府外赶回家,许文静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床榻上等着他。

    见贤妻没有如往常那般迎上他,胡遮疑惑地多看了一眼许文静的脸色,他若无其事地说:“还没睡下啊。”

    许文静开门见山:“今日花园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胡遮抬了抬眼:“你知道什么?”

    许文静有些急了,追问:“你何必做这样的恶事陷害人呢?”

    “你懂什么?我这是奉了岳丈大人的命令,好好接待祝明业。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家?”胡遮在妻子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点温哄,“好啦,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忧心了。我和你父亲心里有数。”

    许文静盯着胡遮的眼睛,再问:“青柳巷的那位呢?”

    胡遮脸上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历小雨住在青柳巷。

    胡遮叹了口气,道:“我与历高飞多年情义,如今他惨死,我怎么能不安置他的家人?若对他的家人不管不顾,岂不是枉为人!”

    “可那历高飞不是好人,是自作自受啊!”许文静急声。

    “你听谁说的?”胡遮脸色沉了沉,“因为祝大人到访,父亲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生事,被人要挟不得不暂时将事情压下去。我不知道你听哪个贱婢多嘴了,可你要相信你夫君相信你父亲才对啊!”

    许文静迟疑地望着胡遮,心里突然没了主意。她一时之间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是相信林芷卉所言,还是相信亲人?

    “你且安心,我和父亲都是你最最亲近之人,还能骗你不成?睡吧……”胡遮握着妻子的双肩,拥着妻子躺下来。

    许文静慢慢躺下来,听着夫君匀称的呼吸,知他睡着了。她将心事都压下去,也逐渐睡去。

    翌日,所宿清焉所愿——艳阳高照。

    宿清焉起来时,扶薇还睡着。知他醒了见不到他会心情不好,宿清焉将早膳做好之后,又回到床榻上,等着她醒来。

    扶薇渐渐苏醒,眼睛还没睁开,伸手在身侧摸了摸。

    宿清焉将手递给她,与她相握。

    扶薇唇畔拘起一捧浅笑,

    又躺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抬眸望向宿清焉。()

    宿清焉对她,温声道:起来了。给你做了鸡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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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薇抿了下唇,好像闻到了鸡丝粥的香味儿。宿清焉每日只是做些最简单的家常小菜,可是味道却出奇得不错。

    扶薇软软地打了个哈欠,撑着宿清焉的手坐起身来,她先朝宿清焉栽歪过去靠着他好一会儿,彻底解了困倦,才真的起床。

    赶上换季,梅姑做事的铺子最近生意很多。她每日很早就出门去上工,扶薇和宿清焉起来用早膳的时候,她早就走了。梅姑走前给宿清焉和扶薇留下了一碗香喷喷的糯米饭。

    扶薇多吃了几口糯米饭。

    宿清焉看在眼里,记下了。

    “今天陪我玩什么?”扶薇缠着宿清焉问。

    宿清焉摇摇头:“我有事情要进山里一趟。”

    扶薇“哦”了一声,也没多问。

    用过早膳,宿清焉匆匆出门进了深山。且天色黑下来才回来。

    “姑爷抓了几只狐狸回来。”灵沼最先禀话。

    狐狸?

    听说村里人养猪养牛养鸡养鸭,甚至养狗养猫,却没听说谁家养狐狸的。

    本来扶薇想问宿清焉抓狐狸回来做什么,可是真见了宿清焉,两个人聊了两句,扶薇忽然想起好久没听宿清焉抚琴,让他弹琴给她听。便把狐狸这事儿给忘了。

    后来两个人进了屋,扶薇望着宿清焉于灯光下垂眼的清隽侧脸,赏心悦目到色令智昏,只顾着拉着宿清焉的手往床榻上去亲热。

    床笫之间,宿清焉俯身探手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修长的手带着几分迫切地拨开黑盒子的搭扣。

    扶薇一手支起上半身,一手递到宿清焉面前,朝他伸出三根手指。

    宿清焉疑惑地望向她,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扶薇半探出锦被的芙蓉躯。他心神跟着一荡,克制了一下语气才心不在焉地开口:“什么?”

    扶薇讶然相望,似没想到宿清焉居然不懂她的意思。她将竖起的三根手指往宿清焉眼前再伸近些,晃了一下。

    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履夫妻之事,加起来今晚可不是要三次?

    四目相对,宿清焉在扶薇含笑的潋眸里,后知后觉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心里的那一丝喜意破土钻出。

    拿出黑盒子里的东西同时,宿清焉吻上扶薇的唇齿。与她缠贴吻尽蜜事。

    无风自动的床幔上,映出绵绵交颈之影。

    宿清焉身形颀长端正,将扶薇捧在掌中,即使做着最亲近之事,他也端方自控,极尽温柔相待。

    第二天一早,宿清焉又是很早出门,进了深山。

    扶薇无聊地待在家里。

    她后知后觉,宿清焉不在的时候,时间竟然过得这样漫长。这样的意识让扶薇愣住。

    “主子怎么了?”灵沼笑嘻嘻地凑过来,“该不会是想姑爷了吧?”

    ()扶薇的脸色忽然冷下去。

    灵沼无措地站起身,虽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意识到自己的话让长公主不高兴了。

    扶薇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她站起身,立在门口,望向院墙外的远山。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拂面,这让扶薇意识到真的到了秋天。她居然在这儿停留三个月了。

    她还能在江南停留多久?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江南。

    今日想起归期,扶薇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不舍。不过扶薇很快将这份不舍狠心割舍去。

    她向来心狠绝情。

    扶薇心里非常清楚这场“婚事”不过是她散心之旅的解闷儿之娱,她可以宠着宿清焉,在这一年期限里和她琴瑟和鸣。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在男女情爱之中,当她离开江南,回京之时只会变回那个满心算计无情冷血的长公主。

    花影从外面进来,递上信:“主子,京里来的信。”

    扶薇瞥了一眼信封,认出是段斐送来的信。

    自她上次给段斐回信,已许久没再收到段斐的消息。扶薇接过段斐的信,迟疑了片刻才将其拆开。

    她有些怕,怕段斐还是不懂事仍在信中胡言乱语。

    直到看完信,扶薇心里才踏实下来。

    ——信中,段斐没有再说那些浑话。这只是一封很简单很普通的家书,他在信里问她安好,又写了他的近况,最后写他打算选秀立后封妃。

    扶薇终于心安。

    她心道或许真的到了该回京的时候。京中豺狼虎豹环伺危机四伏,那些气愤散去,只剩下对弟弟的担心。

    宿清焉这一日回来时,又抓了一些狐狸回来。

    扶薇在窗口望见宿清焉的身影,瞧见他的一身白衣沾了许多脏泥污迹。

    宿清焉没进屋,直接提着猎物去了厢房。

    他昨日进山里抓的狐狸也被他关在了厢房。

    扶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猜了猜也没猜到。扶薇等了很久,也没见宿清焉从厢房里出来。

    他向来爱干净,居然能忍受穿着满是污渍的衣裳那么久,也不清洁换衣?

    扶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她不再干等,好奇地起身走出房间,去厢房寻他。

    厢房的房门关着,扶薇走到门口刚欲推开房门,迟疑了一下,推门的手势换成叩门。

    “宿郎?”扶薇在门外唤。

    屋内有些响动,扶薇侧耳听了听却没听清。

    “宿郎?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扶薇再一次开口唤他。

    紧接着,扶薇听见了脚步声。

    她向后退了两步,腾出地方来,让宿清焉从屋里推开房门。

    扶薇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宿清焉,不由呆住。

    他白色的衣衫先前只是沾着一些泥点子,而此刻却蹭上了许多血痕。他的一双手上,也同样全是血。扶薇再去看他脸色,宿清焉本就莹白的脸色一片苍白,额间甚至沁着些细密的冷汗,他皱着眉

    ,眉宇之间显出压抑的痛苦。

    扶薇有些懵,迟疑地问:“你在做什么呢?”

    一边问着,扶薇一边探头,想要往厢房里面望去。

    “你别看!”宿清焉想要阻止扶薇去看,一开口,却几乎压不住胸腹间的翻滚。他急急忙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仪吐出来。可他手上全是鲜血,鲜血贴着他的唇鼻前,浓郁的血腥味儿让他腹中的翻滚越发排山倒海。

    扶薇隐约明白宿清焉是在杀狐狸。他不敢杀狐狸,血腥的场景让他自己受不了了?既然受不了,何必逼自己呢?

    再瞧一眼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扶薇赶忙扶着他走进宽阔的庭院,扶他在一把圈椅里坐下。

    她匆匆折回屋子里,倒了杯水回来递给宿清焉。

    宿清焉接水的手都在发抖,他强力镇定只喝了一口便将水放下。

    扶薇唤蘸碧端来一盆水,她坐在宿清焉面前,拉过他的一双手放进水里,帮他清洗手上的血痕。

    她带着点嗔意地说:“你杀狐狸做什么?狐狸肉又不好吃。狐狸不知道杀没杀成功呢,先把自己恶心得快吐了。”

    扶薇抬眸瞧着宿清焉苍白的脸色,更多的嗔责没有说出口。

    宿清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他缓了好一阵子,看着被染红的水,极轻的声线里噙着丝虚弱的颓然:“想给你做一件裘衣。”

    扶薇怔了怔,慢慢抬起眼睛望向宿清焉。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宿清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宿清焉难受地闭上眼睛。

    天冷了,他想给扶薇做一件漂亮的白狐裘,进山捉了些皮毛漂亮的白色狐狸。

    他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该杀狐取皮,可是他做不到,拖延了一天。今日,他想着不能再拖,动手之前,做了许多思想准备,却仍是这样的结果。

    扶薇沉默半晌,拿了帕子擦净宿清焉手上的水痕。她指腹轻轻抚过宿清焉修长如玉的指背,柔声说:“郎君这双手不适合拿刀,应该握笔抚琴。”

    宿清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扶薇拉着宿清焉的手没有松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一动不动,缓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

    扶薇也不动,只是坐在他身边轻握着他的手,直到后来,扶薇感觉到宿清焉的手不再发抖,也不再像冰块一样寒。

    她抬眸打量着宿清焉的脸色,问:“好些了吗?”

    宿清焉眼睫颤了颤,睁开眼,颔首:“好多了。”

    “那就好。”扶薇弯眸。

    下一刻,宿清焉突然站起身,快步朝着净室走去。

    ——他忍了那么久,还是没忍住,大吐一场。

    扶薇扶额。

    站在远处的花影强忍着憋笑。扶薇看过她,花影立刻忍笑道:“这证明姑爷是心善之人!”

    扶薇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影再请示:“主子,需要我杀狐取皮吗?”

    扶薇想了想,问:“多少只狐狸,他杀了几只?”

    “一共十二只狐狸,姑爷只杀了一只,就……”花影抿嘴。

    扶薇起身,走到厢房门口往里望了一眼皮毛漂亮的白狐狸,说:“先养着吧。说不定他哪天又鼓起用力再杀一只了呢。”

    花影小声嘀咕:“就算姑爷能杀,可能也不敢取皮……”

    扶薇笑笑,没接话。

    她垂下眼睛,眼前仍旧是宿清焉一身狼狈的模样。

    原来干干净净的人一身狼狈时,也会那样吸引人,让人心动。

    扶薇没想到宿清焉直到夜里仍脸色不佳。晚膳时他没胃口什么都没吃,之后又去浴室里泡了许久。

    扶薇退开浴室的门,往里望去,见宿清焉坐在浴桶里,垂着头。

    扶薇走过去,摸摸他的脸,柔笑着打趣:“洗去一身罪恶吗?”

    宿清焉没接话,仍旧垂着头合着眼。

    直到听见水声,宿清焉才睁开眼,惊见扶薇已经褪去了衣衫,跨进水里。

    突然闯进眼里的春色,且离他那么近,宿清焉下意识地偏过脸去,低声:“这样不好……”

    “哪样不好?”扶薇已经在水中坐下,她欠身凑近宿清焉双手捧起他的脸,眸浮惊讶地望着他:“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宿清焉略睁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她。

    “郎君不记得啦?在紫云山的时候,我们不仅一起沐浴,郎君还对我这样那样……”扶薇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宿清焉的手往她心口放。

    宿清焉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浮现些许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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