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福，吃亏是福。”他像老头子一样念叨着，又摸出手机，噼里啪啦飞快敲键盘，头也不抬道，“不过，你不是在画廊工作吗？工资很低吗？怎么活得那么狼狈？你钱都花哪里去了？”
一连串问题，许流星一时有些语塞。
陆拙收起手机，抬起眼皮，笑看着她，一针见血地猜中她的心思：“都说了，没查你。”
他没说谎，至少，没刻意去查。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劳心费力去查，就有人抢着告诉他。
“……”许流星并非不信任他，只是有种莫名的期待。
不过……
她对着角落里的一捆纸努了努嘴，算是回应了他所有的问题。
陆拙走过去看，全是寻人启事。
大的，小的，黑白的，彩页的，铜版的，塑封的……
他随手拿起一张，目光定格在那个孩子身上：“就打印些寻人启事，用得着几十万上百万？”
“用不了。”许流星直言，“但我开了一家公司。”
陆拙惊了，这女人真是话不惊人死不休。
“你开了公司？”
“对！”许流星眯着眼笑，似乎还挺自豪，“钱拿去付工资了。”
陆拙立即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他皱眉：“你别说，是为了找你弟弟开的公司。”
许流星挑着眉毛，耸了耸嘴：“答对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学霸直觉？
陆拙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公司？”他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公司。
“你知道背包客吗？”
陆拙点点头：“略有耳闻。”说得那么文艺，不就是一群逃避现实的穷光蛋？
“他们会去很多地方，不仅是大城市，也有小乡村。”
陆拙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我付他们钱，他们帮我把寻人启事传递到每个他们去过的地方。”
陆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还在大城市里租了移动广告位。”许流星卖了个关子，“你猜是什么？”
陆拙颇为配合地回应了她：“什么？”
“出租车。刚开始，我自己找，天南海北，漫无目的。后来，我去了滨海，第一份工作就是发传单，那时候，我就只是觉得，如果我有钱，就可以请人和我一起，满世界的发传单。”
“但发传单的效果并不好，人类本能上是不会换位思考的，寻人启事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张废纸。幸运的是，我在画廊才工作了两年多，就做到了经理，工资高了很多，我开始在滨海寻找广告位、公示栏，后来，又想到了出租车。”
“我不仅在滨海做这件事，也在z国各大城市做这件事。”
“这事我一个人干不了，索性开了家公司，请来一些帮手。”
“其实，公司刚启动时，我拉到了一大笔投资，都是被拐儿童的父母，但两三年下来，一个孩子也没找回来……”
“有些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撤资了，不找了。”
“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他们也都有自己的难处。”
“所以，我很缺钱。”
陆拙安静地听完，然后诚恳地笑了，用专业词汇总结了许流星的事业：“这叫地广。”最原始，也是最朴素的宣传方式。
“你这就是单纯的砸钱。”有点脑子，但显然不多，陆拙怪里怪气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连警察都找不到的人，你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找到？”
许流星的眸色暗了暗，然后弯了唇线，是个苦涩的弧度：“我知道。”
“但我又想着，警察毕竟要找很多的孩子，而我只想找顾桉。”
“杭敬平告诉我，如果我将那钻石据为己有，有了3个亿，或许明天就能找顾桉了。”
许流星垂下头，有些低落：“我还挺心动的，你说有了3个亿，我能不能……”
她抬头望向窗外，锈迹斑斑的铁网里，圈着露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垃圾，重重叠叠的高楼大厦，以及，坤衡国际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她目色笃定：“我就可以制作一张巨型海报，把它贴在‘坤衡国际’那四个大字上！”
不止是坤衡国际，还有每个城市中最高的楼，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
陆拙噗嗤一笑：“等陆燕衡死了，我倒是可以替你实现这个愿望，也不收你钱。”
许流星一笑置之：“那我先谢过了。”
“有个事儿，我……”陆拙刚开口，就被许流星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许流星拿起手机，走出房间，合上了门。
老破房隔音效果差得要死，许流星淡然而知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陆拙的耳朵，他拖出椅子，惫懒地瘫坐上去，后脑勺抵在硌人的椅背上，闭上了眼，被动地听着。
“啊？没有，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