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管家说纪西泽染了感冒，还未痊愈。
肃穆的景色下，他带着些微病气，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沉郁。
佣人推着人来到跟前，葛今颜微笑上前，去接轮椅的扶手，“欢迎回家，哥哥。”
纪西泽的贴身佣人不知所措，去看纪西泽脸色，见他默许，才顺从退到轮椅侧旁。
兄妹友爱的场景，让葛霆和乔芸十分欣慰。
尤其乔芸，对于纪西泽的归来，她显而易见地高兴。
“回来就好，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葛今颜的气息从身后包裹而来，纪西泽蜷起手指，有些不自在，“谢谢舅妈，但不用了。”
一行人进屋，简单寒暄后，顾虑天色不早，纪西泽生病未痊，葛霆便让葛今颜送他回房休息。
葛今颜一路推纪西泽到房门口，却没有松手，大有要亲自送进房内的意思。
纪西泽低咳了一声，一直跟在两人后头充当背景板的佣人机警上前。
“接下来就交给小的，您回房休息吧。”
葛今颜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握着轮椅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我和哥哥说点事。”
佣人在那目光中震颤了一下，伸出一半的手哆嗦着缩回。
但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僵持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终于，眼见纪西泽抬手，做了允许的手势，才如释重负地退下。
葛今颜看着佣人退下的背影轻笑，“这次人选得不错。”
姑姑这两年动作不断，老宅佣人质量急速下跌，之前那个不合格的保镖也是葛舒的人，估计就是从那之后，谨慎多了。
面对葛今颜的讥讽，纪西泽冷漠如常，一句回敬都懒得奉陪，“什么事？”
葛今颜慢悠悠推他进屋，到电脑前停下，自顾自按下开机。
“先前你说的，我很上心，特地查了当年的事，但是，和你的版本有些许出入，不知道哥哥感不感兴趣？”
纪西泽的眼眸更加阴沉。
葛今颜插上u盘，点击播放，“看看。”
“出去。”
葛今颜死死按住纪西泽的轮椅，和他对峙。
“你爸爸去世，和葛家究竟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是葛家造成的悲剧，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不是，你所谓的仇恨，不就是场笑话？”
“滚出去！”
“好好看看，当时的救援队组成，除了葛家，还有国家救援者，当地志愿者，总不能所有人都要你爸爸死吧？”
纪西泽激动的情绪，在看见熟悉的面孔时，安静了下来。
“国内几位顶尖地质研究所的教授分析的图谱，你自己看看吧。究竟是他们以第二次雪崩为借口拖延，还是因为大几率的二次雪崩，不得不停止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断变化的画面，闪过一张张脸。
纪西泽死死盯着屏幕，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个数据，他都不敢遗漏。
心中逐渐开始动摇。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当时，有极大可能发生二次雪崩，救援队不得不停止施救。
父亲的死，是意外。
他不再是当时偏执无知的小男孩了，他明白葛今颜给他的这段视频，是多么的客观理智。
可情感上，他仍然无法接受。
即使二次雪崩的几率那么大，但也有概率没有不是吗？
结果，也并没有发生二次雪崩不是吗？
为什么要放弃继续救援？
如果当时施救没有停止，没有耽搁，爸爸就不会死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没办法接受事实。
痛苦总要找个理由，坚持下去。
即使曾经不是没有过怀疑，但会很快忽略。
他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那一天，是命运。
如何接受一个人的命运，就是离去？
如何接受至亲的生命，在眼前消散？
纪西泽闭上眼睛，心中翻腾，久久无法平静。
葛今颜看他悲痛的模样，默默退出了房间，给他留出空间，消化真相。
第二天清晨，天边晨光熹微，空气仍弥漫着还未消散的寒气。
久违的，上学的车内不再空荡，暖气也较往日更热几分。
熟悉的药香被这股热意蒸腾得格外明显。
葛今颜暗中觑见纪西泽的脸色，眼下青黑，明显的疲倦，进车就闭眼小憩，没有血色的唇，些微有些干裂。
一夜过后，纪西泽的状态没有变好，反而更糟糕了。
大概一整夜都没睡吧。
“还好吗？要不请假吧？”
浓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纪西泽缓缓睁眼，看向她，淡淡回道：“还好，不用。”
言简意赅，而后又继续等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别的问题后，继续闭眼休息。
葛今颜愣了半天。
她都习惯这人丢个嗯，就不理不睬的模样。
现在他双眼朦胧满是血丝，又病又困，嗓音些微低哑，带着一点有意压着，仍能听出端倪鼻音。
居然还从小憩中睁开眼，规规矩矩回完她，才继续睡。
太阳打西边起了？
难得的好脸色，判若两人，没了疏离冷漠，一点也不难亲近，对她耐心得过分。
葛今颜反倒浑身不自在。
同时也暗暗感慨，原来他们之间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纪西泽返校，校门口早早候着一群人，各种慰问小礼物，不敢直接塞给一脸生人勿进的纪西泽，于是保镖和司机被塞了满怀。
万花丛中一点绿，邓麒被挤得缩手缩脚，好不容易挨着纪西泽的轮椅，没喘两口，马不停蹄地推着轮椅突出重围，一溜烟似地跑了。
葛今颜和在外围站着看热闹的林善阅碰头，两人绕开人群向教学楼走去。
林善阅用胳膊肘戳了葛今颜两下，似笑非笑，“学校论坛热帖，你哥突然休学出去养病，一群小妹妹怅然若失，立下帖子，待他重新返校，要了结遗憾，不负青春。”
葛今颜一脸迷茫，“什么遗憾？”
“还能什么遗憾，表明心意告白啊，我看今天，该不消停了。”
从前有胆子表白的女生屈指可数，毕竟纪西泽的冰山脸，对少女心不太友好。
但现在不同了，无论多冷漠的冰山脸，都抵挡不住破釜沉舟的决心，眼看临近毕业，万一再来个休学什么的，直接挥别白月光，岂不可惜。
于是所有心怀春景的女生，默默升起一种信念——把握当下。
葛今颜默默回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为纪西泽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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