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一年的寒假，过得很是平淡平常。
放假的十五天，我基本上都维持住了在学校时候的作息，每天清晨六点就醒了，坐在床上等迷糊劲儿过去后，给自己冲一杯咖啡，就开始一天的学习。
之前我喝的都是速溶，喝多了妈妈觉得对身体不好，给我买了一大箱子冻干粉，让我和牛奶蜂蜜一起冲着喝。可是我感觉冻干粉不得劲儿，喝了之后还是会犯困，速溶就很好，全是科技与狠活儿，很立竿见影。
因为去年外公新丧，今年过年我们一家就都回了老家。老家的老宅宽敞，上下三层楼，还有一个露台，我妈妈兄妹几个都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外婆搬出了压箱底的棉被，呼啦啦的十来个人竟然都在这个石头墙的漏风房子里住下。
晚上，躺在吱嘎作响的木板床上，盖着新扎的十几斤的棉花被，窗玻璃被冷风吹得哗啦啦地响。我回想起来小时候住在这儿的那段时间，外公为了让调皮的我赶紧睡觉，便编故事吓我。
他说后山林子里有个熊瞎子，最喜欢吃不睡觉的小孩儿，每当天黑了熊瞎子就下山，在每家每户的窗口来回的转啊转，要是和没睡着睁着眼的小孩儿对视上，就要抓来吃得头发都不剩了。
小时候的我被这个故事吓得够呛，老家的房屋为了适应村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作息，向来是不装窗帘的，从那以后，每一次睡觉，我都要把整个头蒙在被子里，憋得很了就露一个小缝儿透气，可也是万万不敢睁眼的，生怕和窗边忽然出现的黑影对视，然后被吃掉。
不过，十七岁的凌齐是不会害怕故事里的熊瞎子的，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捱到月光都发白得像新打的大米了，还是有些睡不着。
第二天，就破天荒赖了会儿床。睡眼惺忪地起床后，我跑去后院，水龙头里的水没有结冰，我拿搪瓷杯接了一杯水草草洗漱，就回到屋里拿出错题本准备学习。
但翻遍老家的瓦房上下三层，却找不到一处没有沾到油渍还是空着的桌子。
没办法，我只能搬了张小椅子，坐在火灶旁边，把书本搭在腿上，借着火光看书。
等上午我爸妈起床，和亲戚一起到厨房杀鸡宰鱼张罗早饭的时候，就看到拿着两本练习册的我坐在火旁，头发上别着一只铅笔，手上拿着另外一只，脚上穿着外婆钩的毛鞋，上面已经被柴火烤糊了一块，正冒着烟儿。
沉浸在学习中的思绪，就这样被亲戚张狂的笑声惊醒，等我把头从习题册中抬起来，我妈正红着脸慌张地从亲戚群中挤进来，一把从我的脚上揪下了快被烧着的毛鞋。
“你也太专心了。”妈妈扒拉着我的头发，小声说这，“脸也没洗、头发也没扎，新年第一天就这个样子，丢人啊……”
我有些奇怪，明明我是在好好学习，不明白我妈有啥好抱怨的。
她把我的习题册往桌上一搁，拉着我进到旁边的卫生间，拿过自己的洗护用品和护肤品开始给我倒饬。
等把我收拾利索了，她终于是满意了，拉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叹了一口气。
“真是愁死了，当妈真不容易，既想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怕你变漂亮了就去早恋。”
我无语地瞪了我妈一眼，没理她，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抱着暖水袋开始听英语听力。
过完年后没多久，我们一家就回了市里。
此时还没开学，小蛛和余动都还在老家，我一天天的在家学习，颇有些无聊。
在我的劝说下，我妈稍微降低了上课外辅导的频率，一开始她很不开心，但现在我很会磨她，也很愿意花时间讲道理说服她，她不答应我就啥也不做，继续和她聊。如此这般，我的学习时间便被耽误了很多，她心疼得很，只能应了我。不过吃饭的时候还是会抱怨几句，说着别人都学就你不学，到时候考差了你怎么办。
我修炼程度甚高，这种程度的抱怨，在我耳朵里头转一圈就会自动飘远。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靳昕就来约我去图书馆自习。
她很有些方法，找了个大学的教学楼，里面多的是要考研的人，暖气开得也很足，既有学习氛围，又有环境条件。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我们没有校园卡，午饭和晚饭得出去吃，虽然学校门口有一条小吃街，好吃的不少，但比起大学的食堂而言，贵了太多。
一天学下来，我们刷了一整套理综真题，和前一年数学高考卷的七道大题，互相订正之后，又讨论了许久，等到教学楼熄灯之后，两个人还都有些累了。
“真不错啊，今天学习效率可高。”我围上围巾。
“那一套理综选择题，我的错题有些多。”靳昕叹气，“只能继续加油了。明天还是同一时间吗？”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
没想到，第二天，我推开自习室的门，就是好大一个惊喜。
第一排的位置上，坐着低头学习的唐文。
他头发有些长了，低着头的时候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了周正的鼻子和紧抿的嘴。毕竟和他做了一年半的同桌，这样的表情我太过熟悉，知道是在思索难题的解法。可大约是已经快半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认识他六年了，这一眼看过去，竟然对他生出了许多陌生的感觉。
在我后两步的靳昕进了教室，也一眼看见了他。没等我做什么，靳昕便开心地几步上前，拍了拍唐文的桌子。
唐文抬起头来，看到正兴冲冲和他挥手打招呼的靳昕，和靳昕身后刻意偏着头的我，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自习室里不让高声说话，他只是微微颔首，便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本子，笔在草稿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装什么逼啊，我心中腹议，找了个离他远的座位坐下了。
又是一个上午的学习，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靳昕出门上洗手间，我偷偷溜出教室跟着她，在卫生间门口拉住她，和她要不去完洗手间直接去吃饭吧。
“啊？不喊唐文一起吗？”靳昕奇怪道。
“算了吧，我今天中午想吃螺蛳粉，他不是不吃辣吗？我们两个去就好。”我胡乱找理由掩饰着，好在靳昕相信了。
满头大汗地吃完螺蛳粉，回自习室的路上，我心中默默祈祷着唐文识趣一点，回去最好就不要看见他了。
可等推开门看到那个坐着的身影的时候，愿望落空了。
我惴惴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有了一些不是很好的预感。
果然，次日去的时候，唐文还在。
在推开门看见他坐在第一排昨天的那个老位置上后，我迅速回身关门，挡住了靳昕的视线。靳昕收不住脚，和我脸对脸撞在一起。
“哎呀！干嘛呀凌齐！”靳昕捂住装红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伸手帮她揉着额头，心里确着急忙慌地想着理由。
“就是，我刚刚忽然觉得，很想吃那家日料店。”我瞎扯。
“街尽头那家你一直嫌弃死贵死贵，我约了你七八次你都拒绝了的？”靳昕诧异，接着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儿啊，别不是给孩子撞傻了吧？”
“学习这么辛苦，总得犒劳自己一下吧。你快快打个电话订个两个人的位置吧，我下午请你喝奶茶。”我催促着靳昕，她虽然对我突兀而奇怪的想法感到诧异，但这家店她觊觎良久，便按照我说的打电话预订了一个位置。
得到店家因为生意太好所以位置紧张，只有一张堪堪能坐下两个人的桌子有空位的回复之后，我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推开了自习教室的们，在唐文的注目礼下堂而皇之地坐到了整件教室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和唐文打完招呼的靳昕坐在我身边，一边拿出草稿本一边可惜道：“早知道唐文在，刚刚就不订座位了，换一家店大家一起吃。”
“哈哈哈。”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以后有缘总能相聚。”
我的先见之明拯救了我。中午，靳昕和我正准备去吃饭，刚推开教室门，唐文就紧随其后地出来了。
“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自习。”他也不看我，摸了摸鼻子，光对着靳昕说话，“一起去吃个午饭？”
“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早的时候和凌齐在日料店定了两个人的位置了。”靳昕一脸可惜。
唐文皱着眉不说话了，我很快地扫了他一眼，为了防止他说出来什么顺路一起，或者叫老板加个位置的话，我一把揽过靳昕，偏过头侧脸对着唐文，说：“时间不早了，我们预约的时间好像快到了，那个地方一个位置都难订呢，我们先走了，回见啊唐文。”
没等靳昕反应过来，我就拉着她闷头猛走了五分钟，等确定走出了唐文的视线范围，才松了一口气。
“走这么快干嘛？怎么不等唐文一起走呢？”靳昕被我的逃遁行为带的喘不上气儿，责怪地看着我。
“这不是不方便让他一起来嘛，怕他尴尬。”我讪笑。
这天回家之后，我琢磨了一阵，再一再二总不能再三了吧，但为确保万一，我央求我妈，明天中午想带靳昕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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