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晋江文学城首发p> 翌日,天朗气清，暖阳融融。p> 沈玉娇和五名小娘子坐在前往渭南府的马车里，再次与她们交代：“进去之后,心里不慌，但面上要慌。我们越是乖巧胆怯，他们的防备便越低。别怕，我府中侍卫会暗中保护你们,官府的人也会很快赶到，届时将那些作恶的歹人一网打尽，免得他们坑害更多无辜之人。”p> 五名小娘子听罢计划,纷纷颔首：“沈阿姐，你说的我们知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你比我们金贵都不怕,我们更不怕了。”p> “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哪有谁比谁金贵。”p> 沈玉娇给她们一人发了把小刀，藏在腰带里：“且这不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狼要套住,你们更得保全……嗯，这应当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p> “实在是秋婆的势力太大,单凭我们六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倘若能将那些被拐卖的女子都救出来，把事情闹得大,闹到人尽皆知，当地官府也掩不住,长安朝廷若还要脸面,自也不会姑息。”p> 因着圣华塔与寿安公主之事,沈玉娇对昭宁帝已是心灰意冷，更知要这昏聩皇帝拿个公道，怕是比登天难。p> 既如此，她便借着百姓之力，集庶民之怒，将这天捅出个窟窿。p> 祖父曾说，他为帝师时，与天子讲的第一堂课便是《荀子·哀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p> 不知为君二十载，昭宁帝是否还记得这个道理，但有一点沈玉娇很清楚——p> 昭宁帝好面子。p> 竟有人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拐卖良家，无疑是将昭宁帝“贤明圣君”的脸面往地上踩。p> 哪怕为着这份脸面，他也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p> 其实，沈玉娇也不确定这事能否顺利做成，但谢无陵听罢计划，见她忧心忡忡，笑着与她道：“娇娇可还记得你从前与我讲的陈胜吴广揭竿起义的故事？难道他们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便能笃定成功当上皇帝？纵使起义最终还是失败，后世人提及此事，是骂他们愚蠢莽撞，不自量力，还是赞他们心怀壮志，不畏强权？”p> “谁能不怕死？但若个个都怕死，还能做成什么事？娇娇，我虽读书没你多，却也知这世间是非黑白，天理公道。当然，只要你觉得对的事，那不论黑白对错，我都听你的。”p> 他望着她，那平日里尽显风流的桃花眼此刻一片磐石般坚定：“娇娇，你别怕，想做便大胆去做。便是真的死了，黄泉路上，也有我给你作伴，绝不会叫你单着。”p> 沈玉娇其实很不喜谢无陵总是把“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但这一回，听得这话，心底却是一片春风融雪般动容。p> 从前，旁人都是与她说，“娘子，你该这样做。”、“娘子，你不该这样做”、“这不该是女子做的”、“娘子，放下尺规，拿起针线”、““娘子，得守规矩。”、“娘子，得知分寸。”……p> 唯有谢无陵与她道：“娇娇，你想做便大胆去做。”p> 他永远在她身后。p> 毫无保留p> 地给予她全然的支持()_[(．)]10♂♂()()，p> 全然的信任。p> 有那么一瞬()()，p> 沈玉娇鼻子有些酸。p>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p> 才憋下那阵“矫情”的情绪()()，p> 她与他笑：“好。”p> 多谢你，谢无陵。她想。p> 再一次给予她凭心任性的勇气。-p> 及至午时，送货的马车按照名串儿，到了第一家“订货”的妓馆。p> 位置不算太偏，门面也不算太大。p> 大白天的，门可罗雀，清清冷冷。p> 蘸上两撇胡子的谢无陵给那胖子使了个眼色，那胖子想到被挑断了手脚筋弃在荒野的“刀疤脸”，再想到今早被逼着吃下的一颗“毒药”，立刻哆哆嗦嗦，下车拍门：“骑马倚斜桥！骑马倚斜桥！”p> 不多时，门里响起应声：“满楼红袖招。敢问是哪家？”p> 胖子道：“昌乐坊刘麻子。”p> 门很快打开，探头的是个一袭绿绸衣裳、油头粉面的男人。p> 谢无陵打眼那么一瞟，便知是这妓馆里的龟公。p> 他跳下车，抽出怀里的名串儿，懒懒散散道：“兰轩坊，家雀儿两只。”p> 龟公认识胖子，但看谢无陵面生，于是问了句：“你是新来的？听你口音不是长安的。”p> 不等胖子答，谢无陵笑了下：“老哥耳朵尖，我是金陵那边调来的。秦淮河畔十二画舫可听过，红姐可是我干娘。”p> 龟公听过秦淮河，但十二画舫真没听过。p> 但见这年轻人风度不凡，又一副泰然自若、驾轻就熟的模样，心下不免自省，难道是自己在渭南小地方孤陋寡闻了？p> 那可不能在南边人面前露怯。p> 于是龟公笑着拱拱手：“原呢，瞧着气度都不一样。”p> 谢无陵也笑着回了个礼，又瞟向胖子：“还不去提人。”p> 胖子：“是。”p> 龟公见他吩咐起胖子态度毫不客气，好奇：“小兄弟，这申老三怎的这般听你的话？”p> 谢无陵一脸稀松随意道：“可能我干娘与秋婆是旧相识，他们都给我三分薄面吧。”p> 龟公肃然起敬：“原来你与秋婆认识？”p> “何止认识，我说要来长安城闯荡，我干娘立马修书一封，让我来长安投了秋婆。论辈分，我还得喊她一声姨母。”p> 谢无陵张口就好了要历练的，总得先踏实干点活，日后才能服众么。这不，被安排送货来了。”p> 龟公这还有什么不懂，关系户下基层“历练”来了。p> 霎时对谢无陵多了几分敬意。p> 等胖子押了两位小娘子下来，谢无陵淡淡吩咐胖子：“你在外头看货，我进去收钱。”p> 胖子敢怒不敢言，心里又直犯嘀咕，这郎君到底什么来路？p> 瞧着像是官爷，可做这种营生，怎瞧着比他还要熟练？p> 谢无陵领着两位小娘子进了门，一边“教训”她们：“有什么好哭的。既然到了这，前尘旧事就p> 忘干净。只要你们本本分分的，多给妈妈赚钱，还怕妈妈能亏待你们？不说吃穿用度比你们从前强百倍，若是成了角儿，没准还能招两个丫鬟伺候着，岂不比在家当野丫头舒坦？”p> 小舟遥遥的作品《把我的老婆还给我》，域名[(．)]p> ()()p> 从前花船上红姐“调/教”姑娘们的词，谢无陵嘴皮子利索，一套一套往外蹦。()()p> 直听得这绿袍龟公大为叹服，连道：“谢老弟你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p> 谢无陵谦逊摆摆手：“哪里哪里，我们金陵画舫上的小娘子们都是这样调教的。”()()p> 说着又环顾了一圈这座院子，不客气评价道：“不过你们这的确是简陋些，小娘子也都是些普通货色。哪像是我们秦淮河十二画舫，小娘子不但个顶个的姿容绝色，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更是不在话下。”p> “那是那是，我们这小地方哪能与你们那儿比。”龟公连连道：“你们秦淮河的名妓与扬州的瘦马，那可是名声在外。我们渭南府最大的朱颜阁前阵子就进了两只扬州瘦马，哎哟，挂牌第一日，就卖出百两呢！”p> “是吗？”谢无陵挑眉，接下来便闲聊一般，与龟公问起渭南府各处的青楼情况。p> 龟公见他举止言行一股道上的痞气，黑话也是一套又一套，只当他是秋婆要重点栽培的左膀右臂，有意套近乎，半点不疑他，把自己知晓的一五一十都答了。p> 等走到妓院老鸨子面前，谢无陵与龟公简直聊得如几十年未见的知己好友般，亲热地不得了。p> 老鸨子还奇怪怎么来了个生面孔，待到龟公在她耳畔一嘀咕，老鸨子霎时笑容满脸，不但利落地拿了四十两货款给谢无陵，还盛邀他留下吃午饭。p> 谢无陵掂了掂银袋子，勾唇一笑：“妈妈客气了，只我下午还有两趟货要送，改日吧。”p> 哪怕脸上蘸了胡子，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一笑起来，还是叫老鸨子晃了晃神，心下感叹，不愧是江南来的，美人似水柔情，男人也生得这般俊俏。p> 可惜她年老色衰，若是年轻个十几岁，没准还能与他做个姘头。p> 谢无陵将银袋揣好，又板着脸叮嘱那两小娘子一番，都是些“好好听话”、“老实本分”之类的。p> 两个小娘子咬着唇，流着泪，一脸惶恐害怕地瑟缩。p> “谢老弟放心，调教小娘子我们最有手段了，上次送来的那批有两个烈性的，这会儿还关在柴房熬性子呢，相信也撑不了两日了。”p> 谢无陵眸光一闪，面上笑道：“那成。钱货两清，我跑下家去了，妈妈留步。”p> 龟公笑着脸将谢无陵送出去。p> 待到后门关上，马车出了巷子，谢无陵点了两位侍卫，将院内格局环境说了，一个拿着他腰间“三皇子府”的令牌去报官，一个留着照应那两位深入虎穴的小娘子。p> 交代完毕，分头行事。p> 谢无陵赶着车，按着名串儿，又去下一间妓馆送货。p> 照着先前那家的说辞，他如法炮制，与龟公和鸨母聊了许多，也套出一些消息。
诸如长安周边三百里的人口生意，几乎都掌握在秋婆p> 手上，也有一些不成气候的野路子，暂且不提。p> 他们往日要进货，就往“线人()()”p> 那里递要求与预算，消息到了长安，有货可送，便会提前来信打招呼，做好接货的准备。p> 像在渭南府的大小三十多家妓馆，基本都从秋婆手上拿货，不论是北货还是南货，只要银子够，都能弄来——p> 但南边的货一般价格高，只有大妓院买得起，小妓馆大多还是买些北货，物或许不算美，但价廉。p> 而码头的货船，专送南下的北货，每月发一回，一回利润起码五千两，有时可高达万两。p> 得知一趟货便有这样高的利润，沈玉娇担心起另一件事来。p> “渭南衙门里，九成也有保护伞。若是官商勾结，怕是难办。()_[(．)]17()()”p> “这个简单。()()”p> 谢无陵说着，看了眼天色，懒声道：“只盼那裴守真，莫要让我失望。()()”p> 他陡然提起裴瑕，叫沈玉娇怔了一怔：“这和他有什么关系？”p> “昨日发现你不见，我让侍卫长也派人去骊山通知他一声。”p> 谢无陵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由他接你回长安，更能保全你的声名。”p> 前提是裴瑕能从骊山赶来。p> 谢无陵拿不准裴瑕会不会过来，毕竟他此次是伴驾出行，头上有皇帝压着，想要单独离开并非易事。p> 是以除了将希望寄于情敌，他也想了个别的办法——p> “这里最大的乞丐窝在哪？”他毫不客气又踹了胖子一脚。p> 胖子已记不清从昨晚到今天被踢了多少脚，这郎君长得好，但脾气是真的横。p> 揉着屁股，他哆哆嗦嗦道：“好似在城南。”p> 谢无陵嗯了声：“走吧，买些馒头，换些铜钱，去城南。”p> 官字两个口，百姓却有千千万万张口。p> 若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将众民之口都堵住，那天上这轮日头，也该改叫月亮了。-p> 沈玉娇和阿念上了南下的货船。p> 货船酉时离开码头，谢无陵领了银子，不动声色和她交换了个眼色。p> 沈玉娇抿着唇，牵住阿念的手，在押货的男人带领下，被赶入一个十分隐蔽的入口。p> 那入口乍一看是个小小杂物间，内里却有玄机。p> 将木桶搬走，下方是个地窖，梯子是简陋的绳梯，将小娘子们放下去后，楼上的人会将绳梯收起，杜绝她们逃跑的可能。p> 沈玉娇见这情况，心里都凉了一截。p> 然事已至此，只能见机行事，她和阿念硬着头皮，沿着绳梯爬下地窖。p> 光线昏暗的地窖里，年轻的小娘子们三五成群地缩在一起，有仍在哭泣的，但更多是麻木的，静静缩在角落里，像是已经接受被卖的悲惨命运。p> 看到沈玉娇和阿念这两个新来的“货”，她们只抬起眼皮扫了下，而后悲怆麻木地低下头。p> 沈玉娇见状，一颗心也变得沉甸甸，说不尽的酸涩难受。p> 被拐之前，她们或许是家中亲人的心头肉，如今却蜷缩在这阴暗p> 逼仄、腥臭难闻的货仓里()()，p> 像猪狗一样被发卖到千里之外的他乡。p> “沈阿姐……”p> 阿念也被这死气沉沉的氛围骇到()()()，p> 悄悄扯着沈玉娇的袖子：“现在该怎么办？”p> 沈玉娇抬头看了眼那近半丈高的天花板()()，p> 沉吟片刻()()，p> 道：“酉时便要发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p> 许是她与阿念是最后两个货，且即将发船，她们的手脚并未缚绳，而其他女子不是被缚住手，便是被缚住脚，叫沈玉娇心头发涩的是，她们无一人主动去解开绳子——p> 就好似被捆住，便是她们既定的命运，麻木到连挣扎都不敢。p> “阿念，干活。”p> 沈玉娇敛眸，从腰间摸出小刀，快步走向一干小娘子。p> 阿念反应过来，也忙不迭掏刀子，开始割绳子。p> 船舱里的小娘子们都惊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俩。p> 沈玉娇与她们道：“你们若还想回家，便快些打起精神站起来。”p> 待一条条麻绳被割断，仿佛那束缚在小娘子们心头的枷锁也被一道道解开，求生的渴望，战胜了心头的恐惧。p> “你们踩我背上！”p> 角落里，一个年轻娘子站了起来，走到舱门正下，趴跪在地上：“踩上去将梯子拿下来。”p> 船舱里有短暂的静默。p> 静默之后，便是一阵争先恐后的呼声：“我也来！”p> “加我一个！”p> “我们叠罗汉，总能够得着！”p> “小娘子，你别客气，抓紧时间！”p> 眼见一道道娇小身影自发地叠在一起，你拉着我，我挽着你，以血肉之躯搭成一座阶梯，沈玉娇胸间好似有某种情绪在窜动，如炽热潮水般滂湃翻涌着，叫她喉间都不禁哽噎，她掐紧掌心：“好！”p> 不再犹豫，她攀着小娘子们娇软柔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够到天花板上的绳梯。p> 绳梯落下的刹那，船舱间窒闷的空气都被劈开般。p> 来自各地、互不相识的小娘子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为这一线生的希望，低低欢呼：“太好了！”p>“我先上去查看情况，你们一个个爬上来，别挤。”p> 沈玉娇沿着绳梯攀上去，又咬牙攒劲儿，推开压在头顶的那个沉甸甸大木桶。p> 杂物间从外头锁住了，但堆着杂物的墙边，有半扇小窗。p> 她也顾不上厚厚的尘土灰烬，钻进杂物里，透过窗缝，打量着外头的动静。p> 江面风平浪静，外头那些打手一个个走来走去，似是为开船做准备。p>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谢无陵带着官兵来了。p> 沈玉娇心跳不觉加快。p> 再看那一个个沿着绳索攀上来，快要挤满小小杂物间的小娘子们，她低声道：“先别出声，等我叫你们出声，你们再撞门大喊。”p> 小娘子们捂着嘴巴，用力点头。p>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沈玉娇牢牢盯着窗外，心脏宛若被无形大掌攫住，越来越紧张。p> 谢无陵。p> 谢无陵p> 你快些来吧。p> 她屏着呼吸()()，p> 从未这般期盼那道身影。p> 然而()()，p> 船开了。p> 那一阵离岸的摇晃()[(．)]♂♂()()，p> 让杂物间及舱底的小娘子都慌了。p> 阿念小脸也满是焦急()()，p> 凑到沈玉娇耳边：“沈阿姐，你郎君还没来吗？”p> 沈玉娇咬唇，沉声：“他一定会来的。”p> 谢无陵不会骗她的p> 这念头一起，心底又冒出一个声音，万一呢？p> 万一他怕了，不想蹚这趟浑水了呢。p> 不，不会的。p> 谢无陵不是那种人，他答应过她，便不会食言。p> 沈玉娇努力将脑中的杂念摒弃，关键时刻，心不能乱。p> 但船还在往外开，她看到桅杆上的船帆逐渐鼓起，看到岸边的江景渐渐远去。p>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p> 等不来救兵，唯有自救！p> “诸位，援兵可能有事绊住了。力气大的，快随我一同撞门！”p> “船才刚开，码头吃水尚浅，水性好的尽管跳，水性不好的也只能放手一搏了！”p> 这是下下策，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p> “我力气大！”p> “我在家也做活的！”p> “快快让我上去！”p> 众人纷纷让那些身形较为高大的上前。p> “一、二！冲——”p> 五六个年轻娘子铆足一股力，直直朝那扇木门冲去。p> 一次不成，片刻不敢耽误地冲第二次。p> 危急时刻爆发的力量是平日数倍的强大，终于，第三次，那扇木门被破出一个洞来。p> “破了！！”p> “快，快往外跑！！”p> “快快快，你们快上来！”p> 沈玉娇站在地窖口，小娘子一个个往上爬，你托着我的脚，我拉着你的手，待看到那映着绚烂晚霞的破洞口，眼睛都变得明亮。p> 那是自由，更是回家的路上。p> 她们前赴后继地冲出去，又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往水里跳。p> “快，快来人，家雀儿都跑出来了！”p> 外头那些打手也反应过来，乱作一团，连连大喊：“抓住她们，快抓住她们！！”p> 然而最先冲出去的那十几个小娘子，已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接连往河里跳去。p> 这动静实在不小，惊得码头停泊的其他船只与路人皆驻足惊呼：“有人跳河了！”p> “是女子，好多女子在跳河！”p> “快，快救人啊！！”p> 到底还是好心人多，待反应过来，岸边的渔民船夫们纷纷划船上前，去接应在秋日寒江水中扑腾挣扎的年轻女子们。p> 帮不上忙的路人则齐聚码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p> “这是怎么回事啊？”p> “不知道啊，好端端地怎么多女子跳河？”p> “哎哟，你们快看船上，好似在打人！”p> “天爷啊，这事不对劲，快，快去报官！”p> 有人察觉出不对，转身就要去报官。p> 没走两步，便见夕阳余晖之下，快步行来一大队人马。
除了渭南府衙的衙役，还有穿着甲胄的兵将，黑压压一片，气势骇人。p> 为首是三名器宇轩昂的年轻郎君。p> 左边那个穿红袍，留着两撇胡子，减了三分俊美，添了三分风流轻佻，风风火火地跑，嘴里急急催道：“快些快些！！裴守真，你没吃饭吗？！”p> 正中那个一袭苍青锦袍，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然此刻脸色沉沉，咬牙低斥：“谢无陵，你闭嘴！”p> 站在最右边，听他们俩斗了一路的表兄李大郎，头都疼了：“哎哟，你们俩人……哎哟！”p> “官兵来了！”p> 人群
里响起这么一声，众人立刻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p> 谢无陵打眼一看船开了，且有不少女子落水，霎时更气了：“裴守真，你看你磨磨唧唧的！”p> 裴瑕额角突突直跳，若非不合时宜，他真想把谢无陵这张破嘴封起来。p> 他以为调兵，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调来的么。p> 渭南驻军又不是他裴氏的！p> “来人，速速征调客船，拦船救人。”p> 裴瑕握紧长指，沉声吩咐。p> 身后衙役与兵将齐声称“是”，片刻不敢耽误，连忙划船去救援。p> 谢无陵站在岸边，一眼看到甲板上与打手纠缠的那抹纤细身影，心头猛跳：“娇娇！”p> 顾不上太多，他把两只皂靴一脱，一个猛子就扎进河里，朝那艘渐渐开远的船奋力游去。p> 裴瑕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水。p> 待定下心神，看到甲板上那道熟悉的身影，眸色也沉下。p> 为何不等他来商量对策，竟以身犯险p>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与孩子怎么办。p> 裴瑕抬步上前，李大郎以为他也要跳江，连忙拉住：“守真，你别冲动。这么多兵将都去了，定能将玉娘平安救回，咱们在岸边等着便是。”p> “还请舅兄松手，我得亲自迎她回来。”p> 谢无陵已然抢占了先机，他作为玉娘的夫君，若还在岸边观望，与拱手将妻子让于旁人有何异？p> 裴瑕果断扯出袍袖，大步迈上一叶渔舟。p> 李大郎站在岸边，一会儿看看水里奋力游着的一个，一会儿又看看船上奋力划着的一个，面色悻悻，很是无措。p> 玉娘在船上也不会长翅膀飞掉，他们这一个个的，至于这么急么？p> 又不是赛龙舟。p> 天边残阳如血，晚风习习。p> 几乎是同时间，浑身湿透的谢无陵与裴瑕一道上了船。p> 但一个船头，一个船尾。p> “娇娇！”p> 谢无陵脸上的胡子都游掉了，他抬手一抹，快步朝沈玉娇跑去，又怒火冲天地瞪着那勒着沈玉娇的打手：“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松手！”p> 那打手也认出谢无陵是那送货之人，咬牙切齿：“好哇，原来是你们在搞鬼！”p> “别废p> 话！”谢无陵拳头攥得冒青筋：“你放开她，束手就擒，或还能留你一条性命！”()()p> 沈玉娇被那打手反手勒着脖子，也嗓音沙哑地劝道：“你…你并非主谋，坦白从宽，罪不至死。”()()p> 打手似有一瞬恍惚，谢无陵精神一振，看准时机就要往前冲。p> 想看小舟遥遥的《把我的老婆还给我》吗请记住[]的域名[(．)]♀♀p> ()()p> 才迈出一步，却听“咻”得一声，一支羽箭如流星般从眼前划过，而后直直刺中那打手的左眼。()()p> “啊！！我的眼睛！”p> 打手痛到捂眼松手。p> 谢无陵脑子还没反应，脚步先冲上去，一把将沈玉娇护在怀中：“娇娇，你没事吧？”p> 沈玉娇骤然失了束缚，倒在谢无陵怀中，重重咳了两声：“没…没事……”p> 再看那痛到地上打滚的打手，她抬眼寻去。p> 便见船尾处，残阳萧瑟，裴瑕一袭青袍，站在傍晚风里，缓缓放下手中长弓。p> 沈玉娇一直都知，君子六艺，他样样俱佳。p> 射术也不例外。p> 前年流放之时，他便是骑马搭弓，一箭射穿了那意图轻薄阿嫂衙役的手。p> 那一幕，宛若昨日，记忆犹新。p> 谢无陵也没想到那一箭竟是裴瑕射的。p> 他原以为裴瑕就是书读得多，脑子聪明，未曾想他射术竟也如此精益。p> 再看怀中娇娇恍惚的神色，他喉中发酸。p> 这裴守真，可又显着他了！p> “娇娇，还能站起来么？”p> 谢无陵扶着她的胳膊，俊美眉宇满是忧色：“让你久等了。”p> 本想怪裴守真磨蹭，但怕挑拨离间太明显，显得他多小气。p> 罢了，看在方才那一箭的份上，且忍一忍。p> “来了就行，也不算太晚……”p> 沈玉娇朝他轻笑了下，余光瞥见裴瑕朝他们这边走来，她忙垂下眼，挣开谢无陵的手：“我自己可以。”p> 裴瑕一来，她便与自己生分起来p> 谢无陵薄唇紧抿，心头打翻五味瓶般，百般不是滋味。p> 可他又能如何，裴瑕才是真正占了名分的那个。p> “玉娘。”p> 裴瑕神情凝肃，快步朝妻子走来：“你可还好？”p> 沈玉娇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谢无陵面前她胆大得很，可一见到裴瑕，心里就惴惴的莫名发慌。p> 他会不会怪她太冒失？p> 定是会了。p> 毕竟深入
贼窝这计划，若叫裴瑕知晓，他定不会由着她胡闹。p> “郎君。”p> 像是在外惹事的孩童般，她灰头土脸迎上前：“我没事……”p> 原本见她不顾安危冒险行事，裴瑕的确有几分气闷。p> 但见她这副怯怯低眉的模样，终是不忍责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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