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僭例非礼 > 风雪夜宿(上)
    康乐不怎么记得后来的事,只记得从破庙出来的时候,天色好暗好暗。

    陈参递给她那柄遗落在家的扇子,一路陪在她身侧,纵使不善言辞,也说了许多的话,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策划整个绑架案的少年名叫宫锦丰,出身百年大族,清流世家的坛门宫氏。

    其祖父是荣国公,先皇托孤的重臣;父亲是礼部侍郎,在朝任职的京官;母亲是长安长公主,陛下的亲姑姑。

    加害者有这样的身份背景,被害者要争一个公道,何其难。

    可不争,又凭什么不争?

    她让葭儿燃了十几根蜡烛,把屋子照得亮亮堂堂的,神色才清明一些。

    屋外传来打斗声,发力极狠,拳拳到肉。

    有人在劝架,不过听声音,收效甚微。

    来者是谁,其实不言而喻。

    康乐抱上葭儿的腰,将脑袋靠在葭儿身上,哑着嗓子,几乎是哀求道:“我不要见他……”

    像极了雪山中走失的幼鹿,脆弱又迷茫。

    葭儿将她安抚好,移步至屋外,把闹事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许久,吵闹声寂了下去,康乐缓缓推开房门,垂着头对陈参道:“我饿了。”

    陈参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也只是命人布了一桌的好菜。

    那道芙蓉鸡片,特意上了两盘。

    三天里,康乐除了必要的维持生命体征的外出,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房间里睡觉,或者抱着个破梅花凤尾瓶发呆。

    从前她话多得很,就连对着雨天搬家的蚂蚁,都要打声招呼,如今却成了阖宅上下,最沉默寡言的一个。

    “笃笃!”有人叩响了房门。

    康乐把下巴搁在膝盖,坐在桌案旁的软垫上,听到了声音也一动不动,像个钉在地上的木桩子一样。

    那人没等到回应,直接迈着腿,裹了一阵凉风,走进了她的闺房。

    ?这也是可以的吗?

    陈参看着康乐,吓唬她道:“从前也有个小姑娘,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别人敲门她充耳不闻,眼皮都不抬一下。

    “后来她把自己闷坏了,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看到她身上都已经长满了蘑菇。”

    康乐蹙了蹙眉,生气,她很生气,谁家好人这样安慰人啊?

    她动了动身子,带着软垫转了小半圈,依旧一言不发。

    陈参跟着她的动作挪了挪位置,把手上的两个盒子放在她视野可及的地方。

    “咔哒”一声,盒子被陈参打开,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物件。

    康乐眼神动了动,盒子里的东西反着十几根蜡烛的光,实在是……太晃眼了!

    陈参带来的两个盒子,里面装着各种首饰,一个里面装的是古周时新的钗簪笄环,另一个里面装的则是珊瑚松石类饰品,别有牧西风情。

    看着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康乐突然好想哭。

    这些皆是她在牧西大节,还有逛夜市时,多瞧了一眼的,有人全都记得。

    可坏消息是,是因为它们比较丑,康乐才会多瞧一眼。

    陈参看了眼东西,呆滞了几息,显然有被丑到,他干笑两声:“礼物是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情意。

    然后一脸复杂地关上了首饰盒,解释道:“我听说,牧西有个传统,未婚的男子赠与未婚的女子首饰,是要女子将这部分首饰折作嫁妆,也就是,求娶的意思。”

    如果这话不假,那……

    康乐伸出手探向盒子,面上表情没甚变化,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陈参又道:“今日宫家的小公子来过一趟,他带来了一只灰色的兔子,煞是可爱,你……”

    呸!姓宫的,晦气!

    陈参和姓宫的接触过,也同样晦气!呸!

    康乐把伸出的手缩回,拖着软垫转了半圈,严词拒绝道:“我不要!”

    陈参自讨了没趣,默默将两个盒子收起,作势要走,康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诶?”

    不是,她说不要的明明是兔子,怎么把她的宝贝嫁妆也拿走了?

    许是察觉到康乐挽留的想法,陈参突然灵活走位,再回过神,人已经走到了门前。

    “行吧行吧,那我就不留在你这里讨嫌,我走就是了。”

    说着他推开了房门,故意让康乐能隐约看到门外的景色,却又看不太真切:“今日苻阳下雪了,‘风起雪盛悦人’,你要不要邀上三五好友,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康乐别过脑袋,对陈参的提议不屑一顾。

    雪谁没见过,那日她在歪歪山,差点嗝屁的时候,见可多了。

    陈参见这也劝不动,长叹一口气,抱着东西走出了房门:“青天白日的,你在屋子里点那么多蜡烛,当心烤干了身上的蘑菇。”

    康乐迟钝,半天半天才反应过来陈参是在内涵她,她的脾气刚要发作,就发现陈参已经关上门,走远了。

    出门,不出门,这是个问题。

    没关系,吃晚饭的时候她可以偷偷瞄,嘿嘿。

    呜呜呜老天爷,你为什么停雪了?为什么?为什么刚好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停雪了?

    说话啊,老天爷,啊不,老天奶!

    康乐恋恋不舍地放缓了归房的脚步,恨不能一步分作两步走,就为了“不经意”地看到大雪纷飞的那一刻。

    那铺在院子里薄薄的一层雪,仿佛是在呼唤着她,快来踩我呀快来踩我呀,我可柔软了,长京来的小县主!

    可是不行!她不能露出半点开心的神情!

    陈参问她:“要不要再等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

    激得康乐加快了脚程,目不斜视地回了房。

    原本不愿出门,纯是因为那件事让她心情低落,现在还多了一部分她自己跟自己怄气的缘故。

    康乐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所有人都睡下后,她推开窗,适逢大雪纷飞。

    雪花飘飘扬扬,片片洁白又轻盈,像飞鸟抖落的羽毛,在风中摇曳生姿。

    如此雪景,她想到等她老后,也要像谢太傅一样拉着她的侄子侄女围炉谈话!

    康乐用手接住一片雪花,细细查看着它的纹路,可她还没怎么看清,雪就融化了。

    她兀自伤感起来,情绪大开大合,便往身上披了件外衣,踏出了房门。

    屋外天寒地冻,比不得暖室半分,加之没有可分享心情的人,康乐准备激流勇退。

    这么想着,一个转身,她看到了秦云谋。

    秦云谋坐在门边,一条腿曲着,一只手搭在曲着的这条腿上,脑袋微微低垂。

    康乐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只是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可凶了,嘴角耷拉着,眉头也皱着,看起来心事重重。

    康乐提起一角秦云谋的衣服垫在地上,坐在上面,伸出手揉了揉秦云谋的脸,想手动让他露出个笑脸。

    秦云谋长睫微颤,似是立在花上的蝴蝶第一次振翅前的颤动,像要醒来的征兆。

    康乐吓得收回手,脑袋靠在他肩头,闭上眼假寐。

    身旁的人许久没有动静,她又睁开眼睛,果然,秦云谋还没醒。

    康乐觉得委屈极了,流下眼泪:“我这样难过,你还睡着了!”

    她想拿秦云谋的袖子擦眼泪,又觉得太凉,只好拿他的手背抹起了眼泪。

    秦云谋的手指动了动,康乐抬眸看到他醒了,哭的更难过了,把脸埋进他手里: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就巴巴地等在外面,多……多冷啊!呜呜呜!”

    秦云谋眼神慌乱,手上却不敢有动作,轻声解释道:“我没事的,你别难过。就是看到下雪了,想来陪陪你,可是又怕你……不想见我。”

    “不,不是的。”康乐用他的手托着自己的脸,垂着眼睛,“我,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究竟是该计较好,还是不计较好。”

    裙摆处白线绣的荼靡,与月白色寝衣纱裙碰撞叠加,呈现出雾里看花的效果,正如她现在的心境。

    康乐用脸蹭了蹭秦云谋的手,贪恋着他掌心传来的一点点热源:“秦大哥,你知道吗,宫家那边送来了宫家二公子的庚帖。”

    宫家二公子宫锦初此人,尚玄,尤好清谈,品行高洁,谦谦君子,如玉温润。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淡泊名利,自少时便隐居东山,为浊世清佳人,美名远扬。

    宫家向康乐投递宫锦初的庚帖,无非是在说:虽然我们宫家的人毁了你的清白,但是我们不嫌弃你失了清白,还愿意给你一个家!

    你看,他们甚至知道宫锦丰顽劣,配不上忠烈之后,故将家中最优秀的二公子的庚帖抛出,只求康乐能不计前嫌,就此两家结为姻亲,和睦相处,多有诚意啊!

    宫家几乎笃定康乐不会继续追究宫锦丰,而会心满意足地接受这飞来的“福气”,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康乐不接下这根高枝,坊间的非议就够她喝一盅。更何况她失了清白,日后便不会再有如此清白的世家子愿意娶她。

    用一场联姻,平息一桩祸事,还能收获政治上的利益,不愧是宫家,算盘珠子都从南方蹦到北方来了,好生厉害!

    “那他们真够不要脸的。”秦云谋说这话时柔声细语的,比起憎怨,更像是自嘲,“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们却想后来者居上,让你左右摇摆。”

    他心里可难过了,以为康乐要放弃他,可就算如此,也对康乐说不出什么埋怨的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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