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我的将军 > 第 39 章
    云琼梦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入军营,不似现在这般形容可怖,顶多就是长得高些,脸也生得像女人一些,看起来不温婉柔顺,有些冷硬。

    十五岁,他过及笄礼,母亲在外戍边回不来,是祖母替他举行的。

    祖母是跟着大桓开国女帝一同打天下的武将,有从凤之功,被开国女帝,也就是桓高帝亲封忠勇娘子,赐丹书铁券,画像入了太庙,死后入葬可享郡王之礼。

    那个时候的将军府,风头当真是一时无两。

    他虽身为男子,却是将军府目前唯一的血脉,及笄礼自然也隆重异常,光如今在位的女帝,就派女使送了十箱贺礼,依次排开在院子中,惹得其他宾客议论纷纷。

    云琼穿着一身新制的衣服沿着长廊而出,因为他自小不爱红装爱武装,再加上祖母与母亲宠溺,及笄时的衣服竟也是裤装,引得前来参加及笄礼的男眷们都纷纷投来看异类的目光,仿佛他是什么数典忘本,道德败坏之辈。

    年少的云琼还不曾像如今这般,对他人的目光可以淡然处之。

    他紧绷着下颌,高昂着头颅,假装自己不慎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地行过长廊,却意外在长廊尽头发现了自己少年时期唯一还能够称得上一句“手帕交”的好友,当时吏部尚书之子,王宜。

    王宜是个温婉的男子,性子温和,说话声音总是轻轻的,走路的步子也是又小又稳,颇有大家之风,即便是面对云琼这样特立独行的人,眼中也从来不曾过鄙夷,是整个玉京出了名的守礼有节之子。

    三月前及笄,求亲之人把他家门槛都踏破了,如今听说选定了妻主,是永平侯爵府的嫡次女,二人已然纳过吉日,交换了婚书,请定了婚期,就只等着女方来迎娶了。

    云琼自王宜及笄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如今在自己及笄礼上乍然一见,没绷住自己的冷脸,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

    王宜聘聘婷婷站在长廊尽头的阴影之中,也对着云琼笑,但云琼却敏锐地发现了他似乎并不开心,笑容中带着许多苦涩,眼下也有青黑之色,像是长久没有休息好一般。

    见云琼陡然停住脚步,王宜将头一歪,疑惑道:“怀瑾,怎么了?”

    云琼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害怕说错话而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只能抿着唇摇摇头。

    王宜向前几步,踏进阳光之下,伸手拉住了云琼的大手,小声道:“这春日阳光正好,不若怀瑾在及笄礼开始之前,陪我逛上一逛?”

    云琼正好也不想与那些总是在背后说他坏话的男眷虚与委蛇,便点头同意。二人遣开自己的贴身小厮,手拉着手一道在将军府的园子里头逛着,边走边欣赏着满园盛开的百花。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就在那儿。”王宜指着园子正中心的那座小亭,面上变回了云琼很熟悉的那种,温柔而真心的笑。

    “那会我只有这么高,才到怀瑾胸口。”他对着云琼比划了一下,说罢又有些惆怅,“一转眼,我们都及笄了,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云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着唇跟着“嗯”了一声。

    他这回答也许在他人听起来是敷衍了一些,但王宜与云琼自小玩到大,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淡笑了一下。

    “你自小不是便有娃娃亲么,是尚书令家的嫡长女,及笄之后是不是也要开始筹备婚期了?”

    尚书令家的嫡长女佘文,比他长上三岁,今年刚过会试,前途无量,无论在什么人看来,都是成为妻主的最佳人选。

    当然,这个无论什么人里头,不包括云琼。

    他与佘文的相处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相敬如宾偶尔也会一同下棋,但他能感觉到佘文明显是不喜欢他这样的男人的。与其说佘文把他当做未来的正夫看待,还不如说只是当做给自己未来官场铺路的石子来看。

    “还没考虑过。”云琼回答。

    “你一向思虑颇多,今日都要笄礼了,居然还没考虑过,看来是并不喜欢她?”王宜用手帕遮着脸笑了起来。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云琼实话实说。

    “谈不上,那便是不喜欢。”王宜下结论道。

    “嗯?”云琼不明白,便只能看着王宜。

    他看他长长的卷翘的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看他黝黑的眼眸中亮起的光,又看他昂起下颌时,那微微抿起的嘴唇,不点而朱,像柔软的带着绸缎光泽的花瓣。

    “如果喜欢,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他眼含希冀,“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所以你很喜欢她么。”云琼顿了顿,又补充道,“将要成为你妻主的那个人。”

    王宜向来有问必答,即便是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也会用巧妙的方式掩盖过去。但是今日,当云琼这样提问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云琼的手,带着他默默向前走。

    二人已经走到了那亭子的边上,王宜一脚跨进亭子的阴影当中,转过身来看云琼的时候,瘦削的身形仿佛被一个巨兽吞没一般,这令云琼有些恐慌。

    他感觉到,可能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那时候的他却并没有能力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女之耽兮,犹可说也。士之耽兮,不可说也。”他朱唇微张,轻轻吟诵着诗句,又对着云琼露出那种,二人刚刚见面时,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

    笄礼三日后,玉京传出惊天丑闻,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子伙同家中奴仆一起逃婚了,吏部尚书派了家丁去追,终于在翌日于护城河中,搜寻到了投河自尽的王宜的尸身。

    听到消息的云琼不顾玉京禁令,骑着马在闹市狂奔,赶在刑部收尸之前来到了发现尸体的护城河边,见到了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发胀的王宜的尸体。

    王宜最是爱美,即便是出门围猎都要精心打扮自己,可如今他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大喇喇躺在护城河边的地面上,脸部肿胀而丑陋,被无数好奇的民众围观。

    云琼跪在原地,怔愣地看着他,看着他额头上紧贴着的碎发,看他在阳光下肿胀到透明的皮肤,看他失去血色,惨白得跟铅粉一样的嘴唇。

    他想起抚国将军府的花园,想起那个百花环绕的亭子,想起初见时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豆丁,想起被亭子的阴影吞没的那个瘦削的身影。

    “怀瑾,记住我的话,不要随便爱上一个人。”他一字一句吟唱道,“士之耽兮,不可说也”

    云琼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大亮的天光穿过窗棂,又透过帷幕,投进床帐之中的时候,只剩下柔和的一点,像柔软的手掌,托起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飘飘忽忽,在云端之上。云琼能够感觉到,一直以来身体里面某种禁锢着他东西,陡然消失了,他好像头一回这么自由,可以这样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其实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虽不是全然清醒,但他也常常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找回一些自己的意识。最开始,他能感觉到自己浸在冰冷的溪流中,后来是被人托着拽着躺在坚硬的木板上头,再后头似乎是有人手持刀刃,一点一点剜去他身上伤口上的腐肉,替他上药包扎。

    他的意识因为疼痛在颤抖,在呻/吟,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身体却像是和灵魂完全脱离开来一样,半点都不受他的控制。

    好在如今,灵魂终于落到了实处,他也终于能清醒过来。

    云琼略略侧过头去,目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白色帷幕,看向了那个正趴在圆桌前睡得正香的人影。那个人没出声,也没动,透过帷幕仅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他还是从那一点点的轮廓上,看出了那正是白若松。

    一旦确定那就是她,她也平安无事,云琼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一瞬间,王宜那温柔中又带着点希冀的话语,又开始在他耳边回响。

    “如果喜欢,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他说,“你一定会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王宜投河自尽之后,刑部尚书家自觉丢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此事。是云琼自己不肯罢休,带着云家的私兵一路沿着官道追捕,找到了那个同王宜一道私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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