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霞眼皮子很重,可耳边有人呱噪不停,还说起曾让她做噩梦的数学题。
“李美霞!站起来!”
她都困得睁不开眼,还站起?
突然耳朵剧痛,惊醒,四周全是哄堂大笑声。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她动手!
她凭本能一手护住耳朵,一手摸索到那人的手腕,扣住后下死劲地反拧。
“放手!上课睡觉还敢打老师!反了天了!”
老师?上课?
李美霞懵了,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愣愣地看看眼前穿白衬衫的男老师,转头看看四周青涩的青少年们,再看回老师的黑边镜框,里头的眼睛正在冒火。
这老头不是死了吗,她还参加过他的葬礼包过200块白事包啊,怎么活过来还变年轻了?
她有些慌张,立即撒开对方手腕,老实地垂手站着。
“你啊你,学习一般般,力气倒是不小,将来就是种田的好手!”
“同学们,今天上课最后一天了,明天开始放暑假。”
“静一静,一讲放假都有劲了?嗷嗷叫,狼嚎啊!初二就这样了,放假期间好好复习,没事多帮家里干干事,不要当个甩手街溜子。过几天双抢多出点劲,人都是懒死的,没有累死的!大人汗流浃背地烈日下插秧,你们在家吹风扇,不心疼啊?”
“……男生少往湖边去,不要仗着自己会点狗爬就往深水游,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下课!”
雷鸣般的响声中,李美霞迷茫地跟着喊“张老师再见。”
她震惊:这是初中二年级的最后一天?
怎么回事?她是死了?还是正在做梦啊!
同桌女生喊她:“哎,你的板凳不带回去?”
李美霞认出是张小红,她嫩萌的脸蛋全然没有20年后同学聚会时的疲惫沧桑。
“哦,哦带呢,谢谢啊。”
学生板凳都是从家里带来,寒暑假再拎回去。
她心情复杂想一个人待着,找个借口又走回来。
李美霞站在梧桐树下心脏突突跳,右手无意识地抠着裂开的树皮。
白墙黛瓦马头墙,三进“张氏祠堂”改造的“张家村学校”,就是在这里她完成的九年义务教育。
学校,门口池塘,七颗参天的梧桐树,岸边小树林拴着的水牛……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看来,她真的是重生了。
身旁比腰粗的梧桐树,像是在欢迎她的归来,哗哗地摇摆起叶子。
李美霞清楚记的放暑假开始,她的人生就像按了快进,全是辛苦和委屈。
那天晚上,继姐喊她明天回去吃饭,炫耀说有红烧排骨、红烧鸡。
要知道,90年代的农村不缺蔬菜缺肉啊。
虽然家家都在养猪,那要留到腊月杀猪换钱过个好年的。
平日里想吃上硬菜,只能盼着端午或是中秋,再不然是村里谁家办红白喜事。
那天李美霞一早就去了,毕竟她馋肉也不善拒绝。
吃饭时,后妈说她爸打电话说不回来双抢,交代话让她回来干农活。
李美霞不愿意,她最怕蚂蝗叮了。
后妈嗤笑,筷子指着菜盘说:一共才两个鸡腿,就给你夹了一个。你红霞姐馋哭,我都舍不得给她。排骨你吃了九块,吃这么多好菜,不能给家里帮把手?你不要犟,是你爸让你下地的,不是我在求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给他打个电报。
14岁女孩敏感又嘴笨,哪经得住大人又挤兑又拿捏的?
那年双抢的二十天,她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回舅舅家吃饭睡觉,腿被蚂蝗叮的血淋淋的,皮肤也晒黑了。
后妈嫌她头发碍事,抓着镰刀就把她辫子割了!拿到镇上卖了几十块钱。
买肉买布料,满村炫耀说:我二女儿孝顺,剪了辫子来孝敬我的。
舅妈气的不行来找吵架,李美霞怕她们打起来,违心地说是自己嫌热。
二表哥忍到回校的前一天,找茬骂她是喂不熟白眼狼。
推搡她,让她滚回自己家住去。
李美霞哭着解释是后妈趁她没防备剪辫子的。
后妈闻讯赶来,打包被褥要带她走。
站在巷子里大声说:“霞儿是李家的人,肯定是要回自己家的。以前外婆舍不得她,把她接过来住,我们也不敢拒绝。现在女娃大了不方便,早就该回来了。不管怎么讲,我跟李大海都谢谢舅舅舅妈照顾这么多年。”
就这么着,哭惨的李美霞回自己家住。
初三毕业,她爸说:继姐读完初三就去打工了,为了公平,你也去吧。
——
李美霞看看自己白皙的双手,摸摸两条及腰的乌黑麻花辫。
忍不住嗤笑自己:舅妈不过是爱说反话,从来只让她做家务没下过地。
后妈嘴甜心苦和亲爸一唱一和,给她下套摆弄她,她怎就那么蠢那么听话?
能重活一世真是太好,她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爸不是骂她窝囊废吗?
那她偏要努力上进考高中考大学,让李大海和黄书秀看看,没有他们的拖累,她能飞得多高!
村里此时大部分是平房,屋前屋后留着空地走路。
不像后来各家起两层楼小又圈围墙,搞得村里只剩几条主路。
其实从李家门口走去舅舅家,路是最近的。
可她别扭不想看到李家的任何东西,情愿多绕路。
跟随记忆,七拐八拐地回到舅舅家。
李美霞反手从门缝往里摸,果然,钥匙绳还挂在门后的钉子上。
推开大门,正堂墙挂着迎客松的巨幅堂画,四方大桌中间放着茶盘,镂空花的纱巾下盖着瓷茶壶和四只倒扣的茶杯。
桌下三条长櫈摆放的整整齐齐。
两边白墙贴了伟人画像,电灯开关那里突出个铁钉。
撕了一半的黄历本挂在钉子上,清楚写着:1994年7月9日星期二农历五月廿七甲戌年(狗)。
地面是红砖铺的,横七竖八的砖缝里没一点垃圾。
唯一杂乱处,就是门后犄角旮旯的几双大小不一的旧鞋子。
李美霞观察一番,倒杯凉水边喝边往自己房间去。
床板架在半米高的砖头上,四根竹竿撑起粗纱的蚊帐,床上铺着竹席,枕头压着叠好的床单。
三块红砖垫起来的红木色箱柜,是床头柜也是衣柜。
书桌是合起来的蝴蝶牌缝纫机,上面整齐地摆了两摞书。
桌前横着的长条櫈一看就是堂屋的同款。
后半间放着各式农具,大米缸,都整齐地挨着墙摆放。
农村都这样,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对门的卧室。
孩子多的,卧室中间再砌堵墙,隔成两个开间。
舅家还有两个表哥,能让她单住杂物房又收拾的这么整齐,已经是尽力。
可她那时胆小觉得委屈,想念外婆又怕外婆的魂魄真来找她。
外婆生前常念叨她:要会看眼色要识相,你是个没妈的孩子,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舅家是你的依靠。
以前的李美霞不喜欢听这些,总觉得外婆是为了舅舅才说这话。
她心里认为自己是李家人,不过是家里住不下才借住舅舅家。
直到外婆去世,破旧黄泥房推倒盖成舅舅的厕所和猪圈。
爸爸把她接回去,半个月不到,又用两袋稻谷把她送回舅舅家,那时她才六岁。
舅妈没工夫看顾总哭唧唧的她,虚报岁数上了一年级,让三年级的小儿子每天领着她上下学。
想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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