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挚见她们无话可说,又道:“他们平日里听圣人言,读圣人书,哪个圣人教他们可以如此仗势欺人?若平日里不是你们在后宫闲言碎语,让孩子们听了去,记在心里,他们哪里凭空生出这种恶毒的心思?!”

    许景挚说的话不是毫无根据。

    人性本善。

    如果不是锦妃、丽妃、祈妃平日在儿子面前抱怨陛下看中北寰言,有心立他为太子,还皇位给安王,怎么会凭空生出这么多怨恨与嫉妒?

    谣言止于智者。

    陛下有心立北寰言当太子这谣言自从北寰言进许都,就没消停过。

    焉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来人,上廷杖。许承青许承万遇事不决,助纣为虐,杖五。”许景挚转眸看向始作俑者许承盛,“三子许承盛,心思歹毒,不明事理,恶意起事,杖十!”

    许景挚又看向四皇子五皇子:“你们俩,虽然有心,却没胜过自己,坚定自己心中信念亦是有错!明日到学堂,自己去领先生五戒尺,听见没有?!”

    四皇子五皇子俯首称是。

    景雀立即给身后人眼色,拉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去行刑。

    锦妃、丽妃、祈妃哪肯让自己儿子受这种苦?抱着儿子不松手,只说愿意替儿受罚。回去一定好好严加管教。

    许景挚怒目而视,呵斥道:“你们到底放还是不放?!”

    三妃一起摇头,说什么都不肯让自己儿子去受廷杖。

    丽妃哭道:“陛下!万儿才多大啊!那么粗的廷杖,比万儿胳膊都粗几圈,五杖打下去,人就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万儿是陛下亲生的,陛下怎么下得了如此狠心啊!”

    祈妃附和:“是啊,陛下。青儿纵然有错,可这事到底不是他起的头,怎么也要跟着一起罚这么重?! ”

    锦妃与许承盛哭得最惨,但这事是他们挑的,避无可避。

    锦妃只道:“我愿替盛儿受刑,陛下!”

    许景挚刚要说什么,只听外面有内官道:“皇后娘娘驾到——”

    萧皇后款步走来,进来就看见地上跪了一地的人,许景挚龙颜震怒。

    连忙上前给许景挚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许景挚看见萧皇后,深吸了几口气压住内心怒火,沉下声,问:“你怎么来了?”

    萧皇后回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妃,道:“这事原也是后宫的事。是臣妾管束后宫不得力,才让陛下如此愤怒。”

    萧皇后福了福身子道:“几位皇子年级尚浅,年少无知,是该管教。可陛下,廷杖太重了。陛下看过内官受刑,怎么会不知道,这几杖下去皇子们身子受不住。”

    许景挚望着萧皇后,不说话。

    萧皇后见许景挚下颚微松,就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继续道:“臣妾有个办法,既可以让皇子们涨了教训,也可以让妃嫔们不敢再犯。”

    许景挚望着萧皇后:“说来听听。”

    “不如,三位皇子暂且寄养在咸宁殿,暂由臣妾管教吧。”萧皇后垂眸。

    许景挚挑眉,不愧是他万里挑一,挑出来的皇后。

    来得正是时候。

    既解了许景挚的盛怒,又罚了皇子们,还在宫嫔中立了威,还能给安王府一个交代。

    本来许景挚就是恼锦妃、丽妃、祈妃三人仗着自己有皇子,把皇子养在身边,不教些好的,成日里给他们灌输皇储之争,才有了今日非要罚北寰双子,盛怒之下要廷杖几位皇子。

    这事说起来是皇家家事,可这事到底是因北寰言而起。若是让有心之人做文章,指不定外面又是什么风言风语。

    为一个翰林大学士,廷杖三个皇子。在御史台那里怎么也说不过去。

    许景挚不怕御史台言官,但他少不得要烦上几日。

    可不教导,许景挚又气不过这些孩子自小心术不正,干这些争风吃醋的事。

    锦妃、丽妃、祈妃本就是早些年在后宫得宠的宠妃,她们有儿子傍身,自然比一般嫔妃要尊贵些。

    这对于没有嫡子,以后也永远无法有嫡子的萧皇后来说是一个威胁。

    今日这事,萧皇后听到了风声,从后宫来,一句话解了所有人的困局。

    救了三位皇子,卖了人情给三妃,日后三妃记着今日情面,以后在后宫也不敢对皇后不敬。

    可以把三个皇子收在身边管教,识大体风度,深得许景挚欢心。

    这些皇子不在亲娘身边,没人惯着,有旁人监督,行为自然收敛,也符合许景挚管教本意。

    他没有理由不许。

    “准了!”许景挚当即拍板,让萧皇后把三位皇子与三妃带回去严加管教。

    这事始于后宫,终于后宫,那便是家事。

    前朝言官说不着,许景挚甚是满意。

    一堆人退了出去,景雀才低声道:“言学士与舞姑娘换好衣裳了。”

    许景挚道:“宣。”

    景雀宣北寰双子进来,北寰言膝盖蹭破了皮,走路不利索,北寰舞在边上扶着。

    许景挚看着就觉得疼,不自觉往下走了几步,让北寰言少走几步。

    “给孤看看。”许景挚说着便要去看北寰言膝盖。

    早些年许景挚腿受过重伤,打断重接,痛不欲生,他见不得北寰言这样,满眼的心疼。

    北寰言却是后退一步,避开许景挚的手,低声道:“臣方才淋过雨,不知道有没有染上风寒。陛下万金之躯。不该离臣这么近。”

    北寰言说这话的时候,颔首弯腰,睫毛盈盈,却一下都没看他。

    许景挚转头看向北寰舞,伸手想要摸一摸北寰舞的脸。

    北寰舞亦是后退了一步,垂眸:“陛下,臣女很快就及笄了。”

    她这话是在提醒许景挚,她已经是个成年的女子了。他们侄孙之间,不该再有这种亲密的动作。

    三皇子这一闹,强行让北寰双子跪在御花园,似乎跪断了这些年他们对皇城的敬畏。

    许景挚喉结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

    这两个孩子,尤其是北寰言,那副淡漠、倔强的样子,像极了他母亲。

    景雀在一边看着,侄孙之间气氛变得冰凉,上前一步劝道:“陛下,言学士言之有理。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陛下的身子。有什么事,等言学士与舞姑娘生辰宴的时候问也不迟。您说呢?”

    景雀这台阶给得好,许景挚只能挥手,让景雀送他们出宫。

    出了御书房,景雀见北寰言走路困难,快走两步上去道:“言学士与舞姑娘一起,坐轿子出去吧?”

    北寰言轻叹一声点头:“有劳了。”

    景雀立即让人去传轿子。

    景雀亲自给北寰双子撑伞,一众小内官远远地跟着,没上前。

    景雀颔首,低声道:“方才,还请言学士与舞姑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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