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无奈地搂着北寰舞,笑得嘴角多了个小梨涡。

    兄妹俩哪有隔夜仇,更何况是双生子。

    北寰言还记得当年陛下亲自去暮云峰,问五岁的他愿不愿意跟他回许都,所有人的铁青的脸色。

    小小的北寰言仰头,环顾了一圈,发觉出大人们身上散发出不悦的气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藏在父亲身后,揪着父亲衣摆,露出半个身子,与他一般高,长得一模一样的北寰舞的身上。

    只有她在那一瞬间洞悉了他心中所想,跑出来,抓住许景挚的衣袍,仰头问:“你只想哥哥跟你回去,不要小舞吗?我也想跟哥哥一起去玩。”

    那时候的她或许还不明白来许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他想来,他需要一个人支持,所以她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北寰言一直都很在意北寰舞。

    他带着北寰舞踏入许都的第一天起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

    他此生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一点委屈。

    他见到临允的那一天,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望着临太傅道:“老师,我希望小舞这辈子都能自由自在的。我不希望她跟许都世家女一样,眼中只有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我希望她喜欢东陵的大好山河,喜欢苍穹碧海,喜欢很多很多东西。”

    临允惊叹于北寰言的直言不讳,也惊讶这两个孩子开蒙识字的速度。

    临允确实是帝师,他从来都不强迫北寰舞学她不喜欢的东西。

    北寰舞除了小时候每天都要认字以外,临允还特别给她布置了一项任务——

    那就是让她出府找一个她喜欢、好奇但是不懂的东西回来。

    北寰舞每日都可以到东陵宽广的大街之上寻找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回来,让临允教她。

    她会问叶子为什么是绿色的?

    地上那一群群、小小的、黑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苍穹有时候是蓝色的,有时候是灰色的,有时候又是红色的?

    这屋子是怎么建造的?

    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那些地方产银子?

    临允会根据北寰舞提的问题,找专门的老师来教她。

    短则半日,长则一年。

    她学得东西很杂,不像北寰言是为了科举而生。

    北寰言不拘着北寰舞,北寰舞却也知道好歹,这些年学过一些规矩,只是做起来没世家女做得那么娴熟罢了。

    他是了解她的,所以听她要去时家,便要她等郡主封赏下来。

    果不然,三日后陛下的册封圣旨就到了临府。

    北寰舞接了圣旨,称呼就正式改成了长乐郡主。

    景雀来传旨。

    北寰舞接完旨硬要拉着景雀留下用午膳。

    景雀拗不过,只能让身后跟着内官先回去。

    北寰舞挽着景雀的胳膊,走一路问一路:“景叔,你的伤好全了吗?陛下这么放心让你出来办差呀?”

    景雀很是喜欢北寰舞,她自小就这般活泼讨人喜欢。

    他身子残了,此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皇城里的孩子不与他亲近,只有北寰双子不把他当外人。人前唤他景内官,人后唤他一声叔叔。

    为着这份亲近,景雀心里把北寰双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侧目望着北寰舞,轻轻地刮了她的小鼻子:“陛下知道你们惦记我呢,特地让我出宫来,让你们看看我养得如何。”

    北寰舞一跳一跳地挽着景雀走着:“那景叔是养好了?我看看,我看看!”

    景雀笑:“你也不小了,该注意下自己言行了。不应再是小时候那般了。”

    北寰舞噘着嘴:“我小时候,景叔还帮我洗过澡呢。”

    “是呀,”景雀感慨,“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可以议亲了。对了,我听陛下说,要给你与郭府长孙赐婚?”

    “景叔!”北寰舞立即拉住景雀胳膊,瞪大了眼睛,“您帮我劝劝陛下吧!我跟那个郭学林八字不合你知道吗?!他他他他!”

    北寰舞他了半天,也没想出后话。

    景雀却是笑了:“我怎么听说,那郭家长孙在公主府,替你挡了一箭。在陛下那里也没让自己祖父回绝这门婚事。”

    “我呸!”北寰舞一提到这事就来气,“他故意的!他……哎呀,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舞。”北寰言跟在一边轻声道,“不能背后这么议论郭公子。”

    “哥!”北寰舞还想说什么。

    北寰言一个眼神递过去,北寰舞就安静了。

    好吧,看在他帮哥哥整理卷宗的份上,她尽量不在背后说他坏话,以后当面说。

    “景叔,咱们不说那个晦气的人,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给你做。”北寰舞道,“蕊仙殿的姐姐们甜乳酪做得不错,你也尝尝。我跟凌芷都可喜欢吃了!”

    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北寰舞拉着景雀往自己蕊仙殿去,她有好多有关于黑市的事想问景雀。

    北寰言则是回了自己院子,去看郭学林给他单独挑出来的卷宗。

    少倾,流云在门外扣门道:“公子,枭雨来了。”

    北寰言抬眸放下笔:“快请。”

    书房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艳丽得宛若罂粟的女子缓步进来。

    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倒让她越发的惊艳了。

    北寰言作揖一礼:“枭姨。”

    这是枭雨与北寰洛阔别十六年以后第一次见到她的儿子。

    这孩子简直跟许安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还继承了母亲好看的唇瓣。

    北寰言精致的像是那些只出现在话本里的神祇。

    枭雨笑着伸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北寰言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走过去。

    枭雨摸了摸北寰言的脸,光滑如丝绸一般。又摸了摸他的身子骨,在长身体,看个头发育得不错。

    “听说你升任大理寺少卿,位同宰辅?”枭雨问。

    北寰言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少年有成,让人嫉妒啊。”枭雨笑着,满脸都是宠溺。

    “枭姨,”北寰言抬眸,“本身请您来,是想让您进宫护着凌信的妹妹凌芷。但眼下还有一件事比这事更紧急。”

    流云从外面进来,奉了两盏茶,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北寰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枭姨喝茶。”

    枭雨睨了一眼,走过去,拿起茶盏,站着抿了一口:“我不似你们这些世家子,没那么多规矩,有事你但说无妨。”

    北寰言作揖:“小舞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希望枭姨能跟着小舞,护她周全。”

    说到北寰舞,枭雨连忙放下茶盏:“对,舞丫头呢?”

    “后院……”

    北寰言还没说完,枭雨就摆摆手,说:“我去看看舞丫头。”

    枭雨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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