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七根凶简 > 第⑧章_106
    炎红砂回到丽江,兴致不高。

    她找霍子红咨询,两人坐在酒吧的小角落里,神色都凝重,一万三故意寻个由头从旁经过,听到炎红砂问:“那是都要我还要是卖了房子还不够呢”

    一万三回转来,曹严华正伸长了脖子朝那头张望,急急套消息:“怎么样怎么样”

    一万三说:“世事难料啊,前一阵子还是富婆呢,一朝大厦倾塌,当然了,她那叔叔和爷爷也没做什么好事。”

    曹严华说:“都是她叔叔举的债,我红砂妹妹背这种债太冤枉。要说是报应吧,应该报应在炎老头身上才对。”

    一万三不这么觉得:“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富婆乘了这么久的凉,现在担点连带责任也正常啊。”

    曹严华瞪他。

    那边谈的似乎差不多了,炎红砂耷拉着脑袋过来。

    曹严华说:“红砂妹妹,你不要丧气,有我们呢,有一口饭就有你一口汤,总不会让你饿死的。你要真被抓进去了,我们会想办法凑钱捞你出来的。”

    他给她罗列希望:“你们家的宅子,应该值不少钱,要是还不够,我就陪你去趟四寨,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么多宝石在呢,再不行,还有房产”

    他手一挥,直指凤凰楼的方向。

    炎红砂说:“我没烦,这一阵子发生太多事,我就是觉得怪没劲的。”

    她在距离吧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趴下,脑门抵在桌面上,扎起的辫子执拗地翘着。

    一万三盯着她看,看到后来,忽然有点唏嘘。

    想想,好像的确是红砂最倒霉了。

    自己是混混儿,到哪有口饭有张铺位就行,无所谓,曹胖胖跟他差不多,贼骨头铿铿的抗造,罗韧完全是非人类了,出了那么多的事,没见他慌过。小老板娘虽然不知怎么的多重人格了,但她至少有人疼着有人宠着吧

    细想,红砂其实比木代还小一点,无忧无虑地活到这么大,忽然接连失亲,知道了家里发迹的不堪真相,财富被收回,剩了孑然一身,没哭没闹没上吊,还在想着去把债给清了

    一万三忽然觉得,还挺佩服她。

    他打了杯咖啡,拉花是个大大的笑脸。

    端过去给她,说:“我请你的。”

    炎红砂抬头,狐疑地看他,然后拿起小汤勺,在咖啡里搅啊搅啊:“你这么好心没放药肯定喝了拉肚子”

    曹严华在一旁凉凉的落井下石:“三三兄,你平时的罪恶嘴脸都昭然若揭了,现在装什么爱心暖男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

    尼玛曹胖胖是想死吧

    一万三抓起一个糖包就向曹严华扔过去,他躲的好快,脖子一缩,糖包就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去了,正砸在墙上挂的一幅画上。

    曹严华为自己的反应速度所惊叹:完全是身随心动啊,看来这些日子的基础功夫没白练。

    他洋洋得意,正要呛一万三两句,忽然发现,一万三根本没看他。

    他正皱着眉头,盯着刚刚糖包砸到的那幅画,然后起身,走到那幅画面前细看。

    炎红砂纳闷,用口型问曹严华:他干嘛

    曹严华也一头雾水。

    是那幅画有什么特别吗

    酒吧的边墙,为了增加情调,零星的挂一些特别的画,并不稀奇,事实上,聚散随缘还专门开辟了一面墙,供客人留言涂鸦。

    那幅画,是仿品,日本浮世绘,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

    画面也简单,就是渔船置于巨浪的腹部,远处是安详的富士山。

    曹严华凑上去,满脸纳闷地看一万三,炎红砂有点忐忑,端起了咖啡就是一大口。

    满嘴的苦涩,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了,糖包让一万三给扔了。

    不过,一万三在看什么呢

    大门被推开,带动门上挂着的东巴风铃,还有聘婷清脆的声音:“小刀哥哥”

    一万三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蹬蹬蹬退后三步。

    罗韧带着聘婷一起来的,只一眼,酒吧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曹严华的莫名、炎红砂的怔愣,还有

    他的目光在一万三和那幅画上打了个来回:“看什么呢”

    聘婷被张叔带进了吧台洗盘子,她倒是乐于劳动的,哼着歌儿,水龙头开的老大,水花溅起来,喷了她一脸。

    她咯咯笑着,撑着吧台仰起头,想给罗韧他们看自己狼狈的脸。

    然后脸色垮下来,悻悻的。

    没人看她,他们围坐着,都在看取下来的那幅浮世绘。

    一万三指着画的左侧,那里,海浪翻卷如同巨爪。

    “突然之间,就看到海浪在翻转,就好像是形成了个漩涡,旋着旋着,就成了个空洞,黑漆漆的,像是个洞。”

    “然后听到声音,砰,砰,像是心跳的那种,接着你就看到那个空洞也是一起一伏的,配合着心跳的节奏,像是洞里,有个巨大的心脏。”

    曹严华听的极其兴奋,一时间居然词穷:“我就说跟我看到的一样也是这样”

    他追问:“有风吗三三兄还应该有风的。”

    风一万三恍惚了一下。

    有。

    凉的,森冷的风,带着腥咸气息,迎面吹来。

    木代对新生活接受的很快。

    极其枯燥,又极其简单的新生活。

    每天的活动范围离不开菜场和饭馆,上菜、收银、擦桌子、倒垃圾,像恒定的轨迹,不出半点偏差。

    郑梨不喜欢这生活,十七岁的姑娘还是不定性的风,喜欢追逐热烈和新鲜,餐馆的生活却是老旧的框画,把她框在横条竖条当中,还总带着难闻的油腻味。

    她不止一次沮丧地问木代:“木木姐,你怎么待得住啊”

    真是甲之熊掌,乙之,木代觉得这样的生活,对目下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

    如果继续待在红姨身边,罗韧身边,往事挥之不去,空气都会是压抑的吧。

    这里没人认识她,缓慢取代激烈,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她可以静下来,认真想一些事情。

    何医生跟她说了很多,无非是:木代,你生病了,你有三重人格,你现在混乱,需要治疗,需要尝试新的方法。

    木代不觉得自己是生病,她甚至心理抗拒,不想去了解关于人格的种种分析解说。

    她觉得,问题的根由,也许是她身体里有三个自己,而她没管住罢了。

    就像三个小妖怪作乱,模糊了她的本来面目,久而久之,连亲人、朋友、爱人都不知道她的样子了。

    为什么没管住,大概是她胆小、怯懦、逃避,听之任之,头埋进沙子里,眼前一黑,以为世界就不转了。

    就好像个大宅子,主人不出手,下头人就蹬鼻子上脸,钱账、人事,全是一锅乱粥,如同小说里说的那样:渐渐露了那衰败的气象来。

    那她现在,就来出面管一管,正本清源,扬威立万,必要的时候,杀一儆百。

    这感觉新奇,她好像登上权座,对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许多自己发号施令。

    不管是三重人格,还是三十重人格,都要听我的。

    心病,无外乎有心结,一个个疙瘩,把她的生活都拧的面目全非。

    没关系,从最初的最初,一个个来解,渐渐还自己本来面目。

    不需要何医生,不需要新型疗法,也不需要林林总总的药。

    我就是我自己的药,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大夫。

    郑水玉慢慢有点喜欢木代,老板总是喜欢勤快的工人:木代手脚麻利,做事利索,不偷懒也不拖沓,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在靠近门口的桌子边坐着,阳光从玻璃门里透进来,拂在她的脸上。

    郑水玉跟她聊天,问,多大啦,有男朋友吗。

    木代说:有啊。

    这个“有啊”让郑水玉大为惊诧,和所有好奇打听的中年女人一样,她其实是想接一句:要么姨给你介绍一个

    居然“有啊”。

    “长相怎么样,帅吗”

    木代低下头,抹布在桌子的一面反复的揩,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帅的。”

    “家里有钱吗”

    木代想了想:“有吧。”

    “对你好吗”

    “好。”

    郑水玉有点纳闷:“那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在这种小地方打工呢”

    木代说:“他忙啊。”

    说的辣气壮,郑水玉有点搞不懂她。

    下一秒,她进了后厨,郑水玉的老公何强是主厨,刀工不错,在给土豆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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