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是在商行栈桥上见到虞县令的，余晨偷偷告诉他，虞县令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
顾瑜笑道：“倒是很少看到虞县令这副模样啊？”
虞允文挥退左右：“怎么不急呢？为了办陈彦的军功，我过完年就去扬州走张守一的门路。正月初十，吕用之居然强闯毕师铎的外宅，当众奸污了毕师铎最心爱的小妾。”
“我想起你说过毕师铎有反心的，这还不肯定得造反啊？我们是不是要早做准备，扬州离我们并不远。”
顾瑜笑了笑，历史上毕师铎造反是因为陈彦势大，吕用之不得不派他领兵去抵挡陈彦，有了兵权毕师铎才造反的。现在陈彦的人头都臭了，毕师铎哪有机会领兵？别说吕用之奸了他小妾，就是吕用之奸了他，他都得忍着。
“你就放宽心吧，毕师铎暂时不会反的。你居然有张守一的路子？倒是小看你了。你再带着金银走一趟扬州吧，赶紧把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虞允文摇了摇头：“要去一起去，我怀疑你在诓我。”
顾瑜无奈，自己的蝴蝶翅膀挥动，免了海陵的一场兵祸，你怎么还怀疑上我了？
左右无事，就陪他走一趟扬州吧，去见识见识那些史册留名的人也好。
顾瑜去柜上取了些金银，带上苏惠等十几个亲卫，拉着不情不愿的虞允文登船。
从东关进城，顾瑜举目四望，感觉扬州城比起他上一次来又萧条了许多。
“现在是不是高骈已经一点政务都不管了？”顾瑜问虞允文。
虞允文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节度使早就不问事了，现在淮南的大小事务尽在吕用之之手。吕用之赏罚随心，淮南的政务早就乱套了。其实陈彦的战功还没有金银好使。”
顾瑜没想到淮南已经烂成这样，难怪自己怎么折腾都没人管。
众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虞允文带着顾瑜去求见张守一。张守一现在是吕用之的左膀右臂，此人贪财，走他的门路的确方便些。
两人递了帖子，在门房等了一个多时辰，一个管家模样的老汉才来找他们：“跟我走吧，将军面前不要胡乱说话，恼了将军，白白丢了性命。”
两人应了，唯唯诺诺的跟着管家穿厅过户，眼神都不敢乱瞟。两人都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大好青年，不想冤死在此……
偏厅，张守一箕坐主位，一脸倨傲，顾瑜两人恭敬行礼问好，他也没理睬。
“不是让你回去等信吗？怎的又来烦我？”
虞允文捧着装着金银的包裹，把他交给身旁的管家：“上次的孝敬少了些，便回去又筹集了些，特地给将军送过来。”
管家掂了掂包裹，又打开看了一眼，冲张守一点了点头。
张守一不耐烦的问道：“你一个县城，去年建了城，今年又来要成军，你想作甚？”
虞允文恭敬答道：“家父担心我安危，嘱咐我如此。”
张守一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也不要用虞家来压我，虞家的根基在江南，吓不到我。也罢，看你懂事，我便卖虞家一个面子，你给管家留个地址，一应文书明日给你送去。”
说完，端起茶杯，这是送客……
虞允文忙千恩万谢，带着顾瑜告辞。
走到门口，听到张守一问道：“跟你一起的那个是什么人？”
虞允文转身回道：“他是海陵县县尉顾瑜，仰慕将军已久，特地来见见将军。”
张守一沉声喝道：“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留他一条狗命，赶紧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虞允文忙带着顾瑜灰溜溜的跑了，生怕他发神经真把顾瑜砍了，到时候没地方说理去……
两人出得门来，吓得一身冷汗，风再一吹，冻得两人直打哆嗦。
顾瑜纳闷了：“他发的哪门子癫？不喜欢我的眼神？”
虞允文叹息道：“不该拉着你来的。你自己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也不喜欢你的眼神。”
顾瑜更纳闷了：“我眼神怎么了？”
虞允文迈开脚步，往客栈赶，顾瑜赶紧跟了上去。
“你第一次见我，那眼神怎么说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审视的态度，又有几许轻蔑。仿佛你是天上的神灵，在俯视我等凡人。对，就是这种感觉。老实说，如果不是余掌柜的绑着火药，我也真想砍了你。”
顾瑜停住脚步，暗自心惊，看来以后要注意了，别因为眼神葬送了自己……
扪心自问，他潜意识里的确有些轻视古人，特别是张守一这种史上留名的小人，他怎么尊重得起来呢……
虞允文见他没跟上，回头说道：“怎么不走了？我开玩笑的，没想弄死你过。”
顾瑜赶上两步，直视虞允文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虞允文怂了，打了个哈哈：“哈哈，天真冷啊，快点回客栈吧……”
眼睛，不会说谎。
回到客栈，换了身衣服，众人围着火盆烤火，舒服……
顾瑜看着恢复神定气闲模样的虞允文，问道：“虞家很厉害吗？”
虞允文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
顾瑜讥笑一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我刚认识他的时候，说起家里，跟你现在的模样一样，拽拽的。后来我去他家拜访，发现他家也就那样，而且他在家连饭都吃不饱。”
虞允文笑道：“你说的是陆高吧？他那个陆家怎么和我虞家比？再说他是庶生子，我可是嫡长子。”
顾瑜挪了挪屁股，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对着虞允文摊了摊手，请开始你的吹牛x！
“虞魏顾陆，会稽四大望族，你听说过吧？我家就是这个虞。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顾家的呢，让人查了一下，顾家没有顾瑜这号人物。然后我又去查了吴郡顾陆朱张的顾家，你也不是。”
“接触时间长了，我才确定你不是出自望族。所以你这一身才学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来的呢？”
顾瑜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猜？”
虞允文试探道：“私生子？”
特么……
顾瑜坐直身子，神叨叨的说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虞允文眼神一亮：“真的吗？教教我呗。”
顾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
转移话题问道：“那陆高的陆家应该也不差啊？”
虞允文摇了摇头：“他家只是一系旁支，怎么跟主家比？再说，这些望族的根基都在长江以南。”
顾瑜凑近他：“你家有多厉害？”
虞允文矜持道：“会稽郡就没我家办不成的事！”
顾瑜压低声音：“仙人给我的使命就是弄死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你最好尽早跟家里做个切割，莫要误了自己。”
说完，对着虞允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溜溜哒哒的上楼睡觉去。
顾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打开门就看到虞允文倚在栏杆上盯着他。
“你真的遇到过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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