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看到云芷好端端地坐着，气不打一处来。命身后嬷嬷绑起云芷，抄起一侧带着倒刺的铁鞭狠狠抽向她。
牢房皆是金刚铁壁，防护严密。这又是为了皇长子，矫作陛下的人绑来的兰夫人！本是偷偷摸摸审问的，因此，位置幽闭，隔音上佳。
约莫有一炷香了，墨栖羽守在外面，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里突突的，回想起来皇后娘娘面色着实不善，慌忙入内。
入内便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以及奄奄一息仍倔强地支撑着的兰夫人。
不失落魄，不显狼狈。
皇后更是震怒，也不管外人在场，脱口诛心之词。
“本宫早已说了，本宫上乘宗室，下傍子嗣。你杀了皇长子嫁祸又如何？陛下这不是又放我出来了？本宫终究是帝氏正妻，尊贵的皇后！你不过妾室而已，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罢了。否则，你以为本宫如何连这大狱都来去自如！你就苟活着，看着本宫和陛下恩爱白头。而你，匍匐脚下为妾！”
皇后刑讯未果，一把摔了铁鞭，怒气冲冲离去。
“朕不日将皇后放出来，让你看着朕与皇后恩爱白头，而你，只能匍匐在地，终身为妾，以赎你身上的罪孽！”
那日，将行的话犹在耳边，云芷努力支撑的一口气，终于散了！
墨栖羽上前，解下架子上的兰夫人，只来及扶住瘫倒在地的云芷双肩。手下鲜血淋漓，黏黏的，墨栖羽一时不知是放下她好些，还是一动不动。
她艰难起身，离开墨栖羽的碰触，支着背后冰凉的铁架子。之前被将行折磨也倔强地不曾流过一滴泪的她，此时再也阻止不了眼泪的决堤。
“原来，愚蠢的竟是我自己！”眼泪簌簌落下，看得墨栖羽这个从来不懂情事的毛头小子，手脚不知如何放。
“兰夫人，你，你别哭啊！这陛下见了还以为我打的，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云芷视线看着他，又好似没有，那双眼睛绝望、悲戚！此后经年，墨栖羽常常忆起那双眼睛。
他虽然和各类人打交道，格物致知，熟知人性，但也从未动过刑狱，不常接触这般血淋淋的场面，更不会安慰人。
此刻的她，比来时更让墨栖羽感到棘手。彼时，她骄傲、不屈、灵动、狡黠，此刻，他有一种感觉，他杀了她！
“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或许，本就不该活着”，她喘息了下，动了动身子，“再见了，将行！”
她让自己侧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喃喃自语，墨栖羽近身前来。
顷刻，陛下匆匆而来，顾不得其他人，眼里只有那个身影。
墨栖羽半蹲在一侧，清楚地看到陛下伸出双手，有些抖，有一息的僵持，而后抱着她大步离开。
他明白他的感觉，遍体鳞伤，不敢触之。
一行人乌压压而来，乌压压而去，陛下应是刚得了消息，直奔刑狱，后焦急而去，都来不及吩咐一声，顺道收拾了他这罪魁。
墨栖羽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甬道，昏暗、阴森，从最里边的，走到最外边。
出了大门，火把照耀下，神兽巨头威震赫赫。他驻足良久，转过身子，一步一步，木然地下着一层一层，高高的台阶。
他知道，今夜，她死了！
冷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他听清楚了，她说：
“愿作东南风，长逝于君怀！”
已是子时夜半，漪澜殿中灯火通明，婢女太监忙进忙出。
“哎，你下手轻点！”
帝王在侧，时时盯着，上到太医下到粗使丫鬟无不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亲身亲历陛下对这位兰夫人的关切程度。
姜太医是宫中老人了，也是潜邸之臣，从龙之功，对着将行说道，“陛下快出去吧！您气场威严，臣的徒弟都无从下手了！”
众人都以为陛下会依言出去守着了，谁知道，只见他们矜贵的从不曾见十指沾了阳春水的人，脱了碍事的外袍，只留简便的寝衣，拽走了医徒，拿了纱布，“用哪个药？快点！”
擦洗涂药，亲力亲为，小心体贴，温柔至极。
“臣告退，兰夫人已无碍，天亮应会醒。臣给她用了止痛、助眠药物，天亮之前不会醒的。陛下也早些歇息吧！”
闲杂人等退下，将行轻悄出了内室，歇息？是时候收拾收拾那些人了！
眼前跪着一个女子，烛光下还真是跟云芷有七八分相似。也幸好他们安排了这么个人，堵了太后的突然发难，化剑拔弩张于无形。
只是，晚宴后已是黄昏，明日又是越儿下葬之日。
太后留宿宫中，翌日共赴宗祠，不要出乱子才好！
天下人紧紧盯着的皇宫，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各路人解读，拿来做文章。对于朝野百姓而言，宫闱和乐安康，盛世太平之兆！
不过，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这天下是谁在做主！
当晚，禁卫军夜围永亲王府、昭郡王府，陛下突然发难，他们毫无准备，锒铛入狱，一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涉事的宗室当场诛杀以儆效尤，陛下御令抄家没族，无一人逃脱！墨家、钱家涉案者无一例外！第二日早朝，陛下公布宗室长辈、朝中内阁阁老、亲王、郡王等人历年来的杀烧抢掠，图蠹国民、动摇国本之大案。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人证、物证俱在，无从抵赖！更有平民击鼓鸣冤，殿前申诉，罪恶之行罄竹难书，震惊朝野内外！
墨家刑部尚书以渎职罪、教子不善以致谋害皇妃之罪撤职。本是重罪，但念及墨家乃是少有清明之家，亦并无祸国殃民之举，其子贬为牢狱仵作，并无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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