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忞妤带着唐尧轩和春分，上街打探消息去了。
当然，唐尧轩是不情不愿地去的。
这里又不是琼华派，不是他说一个不字没有人敢应的地方，和这俩人摆大师兄的谱她们也不会认，又不能真动手，又不能把人丢下自己打马就跑回望江彻底不管这事。
平心而论，好歹唐尧轩对她们的印象还不算太糟糕。
小师妹出生之前，唐业是带着唐尧轩在各地游历的。
他去过江南道，说是富庶，鱼米之乡，百姓之苦却是哪里都一样，甚至这所谓富庶之地的人要更苦些。富的是土豪乡绅，饱的是朝廷廪仓，讨生活的人要么脸朝黄土，要么倚门卖笑。
琼华派掌门唐业素来对朝堂嗤之以鼻：那些食君之禄的庸人，向来是不干事的，要么不想干，要么不敢干。都是至少考了进士的儒生，整日礼义廉耻挂在嘴边，会懂什么柴米油盐？写些酸腐文章就盼着有朝一日洛阳纸贵，哪里知道江南道的精米更贵，他们怎么想得通鱼米之乡还能饿死农人呢？
唐尧轩耳濡目染，也给朝廷中人连带他们的下人盖上了“不晓疾苦”的章。
因为不想再和王忞妤打一架，他还是把一些话牢牢憋在嘴里比较好。譬如，先前他受师父影响，觉得王忞妤是先帝表侄女，林毓栀是天子近臣的女儿，这样的家庭一餐饭食的钱肯定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所以在他听到青叶为了前头大爷那枣核大的银子忿忿不平的时候才有点震惊。
不过昨晚再回想，唐尧轩觉得其实他早在那两人路上某日为了抢最后一点鲜笋汤差点放言绝交的时候就该习惯的。
最终秉着坚决不浪费的精神，那点汤进了观战的唐尧轩的肚子，她俩还在吵，翻旧账从在国子监读书没写课业讲到了还穿尿布的时候说话大舌头，其间客串出场了阙家二爷、武小将军和景菡县主。
唐尧轩听不懂，只觉得青叶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大户人家出身确实是不一样，他都没想过出来公干还能自带厨子，居然吃这么好。
王忞妤也没有一上来就青天白日地问临汝郡府哪里能寻花问柳。开玩笑，就算是乔装过，她也还要脸。于是她打着了解鬼市的旗号，和街上的小贩聊开了。
“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啊。那可得多待两日，咱们这儿的花朝节比京里有趣多了，有些一年才出一次摊呢，不得拿出看家本事来吗。”
王忞妤挑的是个馄饨摊。生意不好也不坏，摊主是一对看起来和善可亲的老夫妇，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二人也喜欢同食客聊天，于是坐下叫了三碗馄饨。
说话的老妪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和王忞妤介绍道，“三月三，就该吃牡丹饼了，咱们临汝的牡丹饼是一绝，家家都有不同的秘方，口味各有千秋，到时候一定得尝尝看。”
“那大娘，你们家也会做牡丹饼来卖吗？”
“哎，没那本事，我和老头子也馋那一口。不过啊，宵禁开放那几日，晚间也会出摊，要吃馄饨，来这儿保准就有。”
唐尧轩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娘，这一条街都是鬼市啊？”
“不止喔，喏，那边也是，到时候都会点起灯笼，很好找的。”
“大娘，我昨儿看到后面那条街晚上也打着灯笼啊，可亮了呢。我们外地来的，找错了怎么办？”
“不碍事。”老妪顺着王忞妤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那儿一条街都是花楼。等花朝节那几日，是不会点灯的，每年也就只有除夕和花朝节到了，那些姑娘们才能歇几日，看得没那么严，会出来逛逛。说来也是可怜，有家的花魁娘子还爱吃我家的馄饨呢，楼里的妈妈嫌这吃食不干不净，送不进去，除夕又不出摊，拢共也就一年吃这一回。”
王忞妤和唐尧轩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巧是太巧了些，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花朝节歇业，恐怕林毓栀都不清楚。现在到底是要抓紧在花朝节之前进去一趟，还是重新思考别的办法，得回去再商议。
“只听过花朝节竞价的，哪里有花朝节歇业的。”唐尧轩嘟囔着说了一句。
“唐少侠，你很清楚嘛。”
唐尧轩面对春分刀子一样的眼神，泰然自若，专心低头把他那一碗馄饨汤上面飘着的葱花挑出来。
王忞妤也加码，“你很清楚嘛。”
“小时候路过，见过。”唐尧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到了江南道就懂了，还在外面搭台子，想看不到也难。看着风光，实际上谁不知道那就是待价而沽罢了。”
气氛尴尬了起来。
如果说这话的唐尧轩不是一边在挑葱花一边说的话，听起来还是挺正义的。
府衙里，林毓柯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青黛。
他见怪不怪，只是点了点头，走进屋里坐下，问：“估计着你们也快到了。小慧还在后面？”
“小姐已到城中。”
“知道了。何时过来？”
“小姐说不过来。”
林毓柯猛地抬起头。经过了几日，他早就把当时对林毓栀那封强人所难的信的怒火抛诸脑后了，毕竟兄妹哪有隔夜气的。他现在听到这个，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
林毓栀来临汝郡了。
但是林毓栀不肯来他这里拜访，也不过来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青黛：“她…她不会要告诉我，她是住在阙家名下的客栈吧？”
青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二少爷。若说全家还有谁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只能是林毓柯了。他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对阙宇岚这头还在襁褓中就拱了他妹妹这颗小白菜的猪不满意，怎么看都不顺眼。这回脑子里又不知道装的什么了。
“柯少爷，小姐在悦来客栈。”青黛感觉再不解释，她家小姐就会名誉不保了，“不过来是因为不能过来。小姐要查……”
她把城门口的事和一行人的推测说了一遍。
林毓柯听完，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天知道他有多愁。
就算他在临汝做了四年郡守，也不能来找他打听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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