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大树正在校场操练步兵，副将匆匆来报，有送信人求见。
早年间就已没了亲人，朴大树一把年纪打光棍也没成婚，他思索了一会儿到底谁给他送信，却是想不出来。
来送信的是春分。一大清早的命案叫她去监视素月的计划泡了汤，于是王忞妤就顺手让她跑一趟汝州大营了。她上来便自报家门，朴大树恍然大悟，原来是王景华的女儿。
在他印象里，上次进京，见到王景华这个独女已经是七八年前。那时的王忞妤还是一个小娃娃，在冬雪里裹成一个粉色团子，头重脚轻地在王家府邸里的演武场扎马步。除此之外，朴大树也不记得更多了，连王忞妤的脸都没想起来。
春分把信送到，又匆匆赶回城里去了。朴大树拿着信，走到自己的营帐中，拆开看看这个侄辈都写了些什么。
片刻过后，朴大树捶桌大怒，吼着让副将擂鼓集合。
他把那些城门勒索的兵卒打了二十军棍，打完还罚在校场扛沙袋扎马步，这又是后话了。
林毓栀的娃娃脸有时能让她事半功倍，有时又会让她吃亏。荷娘看她年纪不大，说什么也不肯把素月的房门钥匙给她，只把她当大户人家不谙世事的娇小姐，觉得她比起她的哥哥就是不靠谱的象征。
不过，林毓栀暗自猜想，也许是觉得我年幼可欺，想多罚素月一阵子。毕竟，看起来素月不太听这位妈妈的话，让她挺不满的啊。
无奈，林大人只好耍了一通官威：“来人，群芳园鸨母荷娘，擅囚证人，意欲虐待，已然妨碍审案要务，把她给我带回去收监关押！”
看到衙门的捕快真的要上来抓她，荷娘才慌了，满口讨饶，将钥匙交给林毓栀，躲到龟奴身后，不敢再蛮一句。
由素云带路，林毓栀上了群芳园的三楼。
群芳园是临汝郡府最大的一间花楼，共有三层。
一楼中央是大厅，通透直顶层，四周围着房间，是一些姿色没那样好，或是花期已过的姑娘的住处。
二层分隔出的房间众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部分的姑娘都住在二楼，拉到了客人，就会回自己房里办事。
三层是雅间，只有五六人住在这里，素云素月这一对双姝花，还有几个小有才名的姑娘，会上这一层来的大多是附庸风雅的恩客。
群芳园一楼的后门出去还有后院，二进的院子，第一进是厨房、库房和龟奴的住处，第二进则住着楼里伺候的小丫鬟和年龄不够，还未挂牌接客，尚在调教中的女孩。
素月的房间是三楼最好的一间，看起来，她的确就是这群芳园的摇钱树了。
只是，房间外头现在挂了一只铜锁，厚实沉重。
林毓栀把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锁开了。她取下了铜锁，往地上一扔，安静的楼里就回荡着这一声巨响。素云仔细看时，发现实木的楼板都被砸了一个坑。
一楼的荷娘听到，又抖了一下。
这京里来的林大人年纪挺小，气性真大啊。
林毓栀推门，正看见素月被那一声惊到，笑道：“素月姐姐，是我。”
“林大人？”素月像是没想到林毓栀会来，急急拉了她坐下，“瞿公子怎么样了，没有认他杀人吧？”
林毓栀让素云下楼去等捕快问话，关上门。
“没呢。其实我也不认为是瞿二杀的，但是素月姐姐，你的首饰为什么会跑到他身上？”
林毓栀从袖笼里依次拿出玉钗、耳坠和玉镯。
“这是一套，对不对？楼里大家都觉得这些应该是你的东西。”
虽然是询问，但林毓栀已经有八分确信，这些首饰就是素月的。无他，这水头是好，却又没有很好。对勋贵之家的瞿友舜来说，拿不出手；对三位死者的家境，又买不齐一套；只能是素月这种挣得多又没地方花钱的花魁娘子的东西。
素月赶忙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上面的八宝连环锁，又是一个木盒，直到打开第三层才有一个小首饰盒，她在其中翻找，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没有…没有……”
半晌，她怔怔地回头，脖子像是没上油的木偶一样僵硬，仿佛都能听到咔哒咔哒的响声。
“大人，这大概…是我的。”
素月把首饰盒也拿到桌上，林毓栀看见，里面还有明显和这三样是一套的骨笄、花钿和环佩。
“这是、这是我为自己攒的嫁妆。”素月声如蚊呐地补充了一句。
“除了姐姐，还有谁知道这套首饰？”
“这……”素月为难地说道，“花钿、环佩什么的不好戴，但钗和耳坠我都戴出来用过，楼里姐妹们应该都知晓。只不过，可能不知这是我攒好的嫁妆。”
“后来怎么不戴了。”
“妈妈说……”
“说什么？”
“妈妈说，一个花魁，和冰清玉洁没半点关系，还整日想着从良出嫁做正头娘子，见识短浅，叫我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是什么东西，不要白日做梦。后来我就把这套藏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委屈，素月眼里有泪光闪烁，说到最后，也带上了一点哭腔。
林毓栀的脸沉了下来。
先不说素月是否在博同情，她的直觉认为荷娘可能真会说这种话。
“死的那三人，姐姐知不知道是谁？”
素月摇头，“当时我听到齐五哥叫唤，想看看是什么事，刚穿戴好要出门，妈妈就在门口莫名其妙说我心野了，把我反锁在屋里。”
“我打听了。曾翁易、方旭和文东升，姐姐有没有印象？”
“是熟客。我记得他们三人在初夜竞价的时候争到了最后，是方公子得了，后来我挂牌，曾公子和文公子也常来。但……”
素月略有犹疑，“文公子和方公子有一次打过架。那日方公子先来，点了我陪他一晚，过了半个时辰文公子到了，又指名要我，妈妈说群芳园的规矩先来后到，让文公子可以找素云，文公子就在楼下骂方公子仗着他爹是官净欺负人。实也没有道理，方公子一听就恼了，出了房门就喊明日让司马大人抄了文家的酒楼。我没出去，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四个月前。”
“四个月，姐姐记得还真清楚。”
“在花楼里讨生活，总是要记事清楚些。混淆了，记岔客人可不好。”
林毓栀不置可否：“这三人，知不知道姐姐这套嫁妆？”
“我不清楚。”
林毓栀又问出了最关键的一问：“姐姐昨日可听到什么动静？”
素月还是摇头。
“昨日瞿公子只送我到巷口，是我自己走到群芳园，喊开大门的，那时是亥时末，快子时了，楼里姐妹们都睡下了，就剩看大门的黄伯还没睡，他给我开的门。我回自己房里，洗漱了一番就睡下了，睡前还听到打更，想来是子时一刻。我睡得很熟，直到清晨听见齐五哥的动静才醒。”
“等等。”
林毓栀发现了不对。
“瞿友舜没有到门口？”
“是。瞿公子只送到巷子口，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会倒在群芳园门前。”
素月的证言，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林毓柯在这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把一个食盒放在本就已经足够拥挤的桌上，顺势在旁边坐下。
林毓栀笑逐颜开：“终于来了。素月姐姐，荷娘不让你吃，咱们偷偷吃。”她揭开盖子，馄饨还冒着热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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