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王忞妤也没有办法派人送信进京通知瞿家。等林毓栀回到客栈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等着她。
“怎么样？”王忞妤最先开口问。
林毓栀摇头：“有人想做成瞿二为素月争风吃醋杀死她三个恩客的案子，但有些粗糙，不像…那个的手笔。”
众人听她将上午的见闻细细讲来，不免都眉头紧锁。
“有没有可能是素月自己做的，她想要摆脱群芳园，从良嫁人。”唐尧轩道，“我昨日观察过她，不像有武功在身的样子，符合你对凶手的推测。”
“可是那个手刀……”
“小姐，不会武功力气不大的人也能用手刀敲晕人的。只要敲到这一条行经，就会让人晕厥，不借助外力醒不过来。”
擅长医术的青黛给林毓栀虚空演示了一下，林毓栀回想起瞿友舜脖子上的淤青，其实是在那个位置。
“这么说来，凶手不一定会武，反倒可能会医？”
“我觉得是这样。”青黛说道，“会武的人敲手刀，不一定就是懂得敲哪里会晕，一力降十会嘛，痛都能给人痛晕了。但是敲到经络使人晕厥，至少懂点医理。”
林毓栀沉吟半晌，不置可否。
最后，她说：“现在我的身份已经亮出去，恐怕就不适合住在客栈了。好在你们的身份还能沿用，就照原样，咱们结了客栈的账，搬去府衙吧。”
这边，素月正在东跨院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小桃已经在旁边看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郡守大人把她拨给这个花魁照顾起居，却能明白眼前的姑娘坐立不安，像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素月姑娘，”小桃忍不住了，“你要不要坐一会儿，我头晕。”
素月无奈，只得坐下，但还是不断摩挲着袖口，对着东跨院的门口望眼欲穿。
“素月姑娘这是在等什么呢？府衙里没有人会为难姑娘的，不必像在楼里那样慌张，姑娘现在是被保护的证人，外边的人想害你还进不来呢。”小桃给素月倒了一杯热茶，宽慰道。
“小桃，你知道群芳园怎么样了吗？”
“哎呀，我又不是前头的差爷，哪里知道大人他们是怎么办案的。不过，想来是封了吧，得有几天不能开张，前年医馆医死人的事儿是查封了半月呢。”
素月不语。
“姑娘是担心楼里的姐妹们？”
她点头，“若是半个月没有进项，妈妈火没地方发，又不能和郡守大人对着干，还不把她们都琢磨死了……”
对此，小桃不好说什么。
她是家里的长姊，在府衙里做工，说起来也算不得丫鬟，毕竟没有卖身，还是良籍。她家中还有父母和三个弟弟，小子们读书都要一大笔钱，父母辛勤劳作再加上她的工钱也不够供他们全部上学，只挑去了一个先生说最有天分的弟弟。就是这样贫穷的家庭，在最苦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把她卖进青楼。
小桃今年十八了，比素月年长，看素月就像看妹妹。她是没有姊妹缘的，家里那三个都是皮小子。她想说什么，也想帮，但终究太过无力，只能拍着素月的背，回想自己在家中是如何哄弟弟的。
在小桃看来，素月和她那群小姐妹都太苦了。
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何至于要在风尘里讨生活，倚门卖笑又能是什么好去处？
深夜，唐尧轩来到了群芳园。
果然，门口已经贴上了封条，比起旁边花楼，这里显得无比冷清。他纵身一跃，踩着轻功来到了屋顶，借着夜行衣把自己的身形阴入黑暗，把瓦片揭开一个小洞，往里观察。
素月的房门口还挂着那个铜锁，显然是她被带走之后锁回去的。看来只有地板被锁砸坏了，锁却没有损伤半分。楼里有三两个姑娘倚着二楼的凭栏说话，过了一会儿，似是熬不住困意，陆续去就寝了。
唐尧轩把瓦片放回去，又准备去素月房间顶上看看，却听见旁边的一间隐约有男子的说话声。
他记得林毓栀说过，素月的旁边住着素云。
不开张的妓馆里怎么会有男子的说话声？唐尧轩心下疑惑，如果是龟奴，他们的屋子照理也该在后院才对。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那房间的上方，屏息揭开瓦片，向下看去，房里是一男一女。
男的那人用一块黑色绸布遮挡了眼睛下方的脸，因为蒙面，他的声音也听着沉闷。他坐在房中一张太师椅上，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听得出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一旁的女人想来就是那个素云了，她单膝跪地，正微微颤抖，面露痛苦的神色，似乎在忍受什么折磨，又像是唐尧轩见过的宿疾病人发病的样子。
只听那男人说：“我倒是不知你们这样爱自作主张。三个无关紧要的人杀便杀了，居然连毁尸灭迹都不懂做，丢在自己大门口，嫁祸那个瞿二还设计得这么糙？”
素云没有说话。
或者说，在唐尧轩眼里看到的是，素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男人一挥手，素云如蒙大赦，倒在地上喘着气。
“谁的主意？”
“是、…是荷娘……”素云的声音像是从声带里硬挤出来的一般，十分虚弱。
“蠢。”
男人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掉钱眼里的，一天到晚想铲除异己总不知所谓，也没指望她有几分脑子。你把墙后面的销毁，越快越好，至于地下的那些就当吃个亏，不要管，问起就只说不知，必要的时候推到荷娘一个人头上。”
“这……主子，真的要舍了地下的东西吗？”
“你想让林谌清明天就把临汝的点连根拔起端掉，倒也可以试试保着。我的衷告就是最好不要尝试，如果我想得没错，她明天就能找到巷口的暗道去地下，呵，查到荷娘就停下已经算不那么糟糕的结果了。”
他说完，就径自推门出去。
素云踉踉跄跄，手脚并用从地上起来，摔在床上，阖了眼睛，不一会儿，唐尧轩就看到她胸口的起伏平稳，原来是累得睡着了。
唐尧轩把瓦片盖回去，回忆起刚刚素云和素月房间的样子。从楼里看，两个房间之间是一堵大约一尺厚的墙；可是唐尧轩从外面也观察过，两个房间最边缘的窗户间隔着的墙足有五尺。
那其间这么宽的距离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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